“张叔与我说过了,此事其实不难猜,农庄的花今年若想通过商贾还卖往年的价格,村长这想法怕是要落空。”陆听晚观察着他神色,方才放下警惕的人眼看又皱起眉峰。
陆听晚紧接道,“京都城内商贾联合压价,这定然是从商会里下的令,而商会若没有官员授意,又怎敢扰乱市场。”
“这,这不是官商勾结吗?”在座的听闻陆听晚的言论颇为震惊,这么胆大的猜测,陆听晚知道没有证据不能大肆宣扬。
“张叔,村长,这其实只是我的猜测,不足以论证的,可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么村民便只能接受商贾开的价格。”
“暴内陵外,谄上欺下,他们,他们这是欺我等良民啊。”村长掌心重重压在木案上,小孩朝陆听晚身侧贴近。
陆听晚表明来意,她必须今日谈好价格,明日还得回城督工装葺之事,店铺需要尽快开业,就每月租金如洪水往外流,她那点嫁妆压根不够支撑的。
“村长,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想跟农户谈合作的,我在城内开了一家花铺,每日需进最新鲜的花卉。不瞒您说,城内商贾的价格太高,我想直接从农户里买花运进城内,至于价格,一定不会低于这些商贾给您开的价。”
村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公子请说。”
“若能合作,第一个月每日我要两担,种类以你们应季的花卉品种供应即可,第二个月起,我会每日购入三担,第三月加增至五担……”
“五担?”村长不可思议,“江公子适才说是开花铺的,每日五担这量会不会太大了?”
“村长无需担心,我自有我的用途,您只需每日按时供给便是。若是铺子生意好,我还会加量。”
“不过,每增一担,村长要在市场价再便宜一成。”陆听晚拨着算珠,像极了商场里的老手。
其实她底气并没有那么足,只是伪装起来的镇定,与人谈判最不能怯场,一旦怯场便会让人有机可乘,陆听晚自小就能游刃有余应付各种商客。
“若公子能按契约每日一担,减一成又有何妨,按照去岁市价,品相最普通的月季一担约莫二十两,名贵的品种价格不一,今年花农遭市场压价,公子是诚心做买卖,都可商议。”
陆听晚珠算拨停,每日一担,最普通的品相一担二十两,加上运输和工钱,那么一日也要去到三十两。
“我需要村长每日派人替我将花送进铺子。”
“可以,您帮了我们大忙,这运送村里解决,不用您另支工钱。”
“成,”陆听晚抬起珠算,“风信,拿纸笔来。”
陆听晚就双方谈定事宜拟定契约。
契书既成,陆听晚心中大石落地。她立于窗前,阳光落在轮廓,望向远处花田,铺子开业在即,一切皆需加紧筹备。
风信立于她身侧,轻声问道:“二夫人,可要回城了?”
陆听晚是张开手拥着花田袭来的风,“回城,准备开业。”
她要择定好开业所需花品,各类花品价有高低,而村长也依花品名贵程度,于每担中调配适宜之量。
陆听晚亲赴田间,择选所需品类,直至翌日才赶回城中,进城后又绕到城西枫林巷。她不在的这几日,铺子装葺无人监工,心里甚是惦记。
木工依其图纸按部就班,陆听晚又在铺子督工半日,天色暗下后才赶回程府,仍是悄摸从后门进去的。
从后门经过雁声堂,正好有一段路与书房重合,她正转角从廊下跨入雁声堂,恰逢程羡之送走寒舟,他立于院墙下沉思,夜风携着白日余温,眼角余光擦过时隐约晃着一道人影入了雁声堂。
月下的人沉思,太后布的眼睛,已近十日,却无丝毫动静,是沉得住气的,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自接受陆家女入府后他便已有应对之策,相比陆听晚而言,此等明面不融的关系无需多费心思,倒是公孙雪,久晾不决亦非良策。
苍术自身后打破他的沉思,程羡之一身素袍正形,如同清辉笼罩碧落,见者无不叹其光风霁月。
“主君,笔墨已备好,您请。”
程府之转身,袖袍轻摆,似扫尽一日浮沉,清辉洒落程府,陆听晚坐于雁声堂乘凉,筹算着开业前的事宜,风信将契约锁在她的嫁妆匣里。
陆听晚闻着凉风,携一丝白兰花浓,香气缭绕。
夜渐幽暗,圆月绕过屋檐,斜挂窗前,就着明月,她提笔疾书,一顿行云流水,宣纸上落下清雅灵秀,笔画银钩的三个大字——知春里!
此为新铺店名,知春里。
她甚为满意,而后又撵起宣纸,对着窗外圆月,仿若看见万丈熹微自穹顶滚滚而来,那是她在枫林巷点亮的火源,往后会在她的努力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