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规整整的校服套在他身上让他穿出一种时尚感。
“运动会人员名单收集齐了。”
说着他迈开长腿进来把一个浅蓝色外封文件夹放在徐二办公桌上,徐二点点头。许泽韶很高,身材笔直,逼得徐二微仰头看他,眼睛里流露出慈爱与尊敬。
他从我的身边擦了过去,我这个时候比他矮了一点点,他从我身边过去的瞬间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颈间的伤疤,并嗅到我们身上共有的洗衣粉香。
心口莫名一紧,我张口叫了声“哥”。
可那声哥卡在喉咙口,没有出声,许泽韶也没有为我停留。
他走后办公室恢复了紧张的气压,徐二转到我们身上的眼神也变了,我被徐二拉着手掌挨了十五大板才被赦免叫家长,陈铭建等人不仅挨了打还被叫了家长。
后续是我和杨梓辰翘课被数学老师罚站到教室门外,杨梓辰站在我身侧捧着被打得发红的手掌吹气。
“疼不疼?”
我上半身倚靠在墙上,双腿随意交叉摆放着撑在地上,左手掌火辣辣的疼。风穿过走廊,掠过脸颊,四层楼高的梧桐树枝摇晃,叶子与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突然想到《一个青年艺术家画像》中的一句话:去生活,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用生命再创生命。
我竟然有些怀念这感觉。
一双猪蹄一样红肿的手举在我面前,杨梓辰一副苦瓜脸,跟我抱怨。
“你不疼啊?我都成这样了。徐二真能耐,右手不打打左手。”
我没搭理他,顺着校服口袋摸,果真摸到半盒烟。
于是大大咧咧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又摸了所有口袋,却没有发现打火机。
“快给你哥点烟。”
我往杨梓辰那边凑,他看见我这样大惊失色,从我手里抽掉烟,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厕所。
“爷爷啊,你怎么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抽烟。”
临阵一中很破烂,虽然说也算高中,但也算半个中专,设施什么的都很破旧,里面大部分都是差生,学生不学,教师瞎教。
唯一一个好学生聚集地就是每个年级设置的“984班”,往年这个班里的学生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过本科线。
但几乎全是二本。
在12年的夏天,临阵一中迎来了它的春天。
许泽韶同学被保送清华。
这也是临阵一中建校以来,唯一一个一本线以上的学生,校长高兴坏了,说要请许泽韶一家人吃饭感谢。
祸从天降,最终……
我摇摇头不去想了,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转眼看着杨梓辰踩着几块砖站到厕所用砖块堆砌的隔板上扒着高处窗户从砖缝里拿出一个东西。
接着从上面跳下来把那支烟重新塞到我嘴里,凑近我给我点烟。
“来,哥。”
沾着灰尘的打火机发出金黄色火焰,照亮他半张脸,我吸了口烟问他:
“杨梓辰,我们认识了几年?”
杨梓辰用大拇指揩掉打火机上的灰尘,短暂思考后回答我:“有三年了吧?”
我捋了捋他的头发,他头发乱糟糟的不顺畅被我揪的哇哇叫,我把他头顶的灰拍掉,对他道:“帮哥办件事,哥给你买iPhone 4。”
眼前的人目瞪口呆,似乎很难相信这是从我口中说出的话,手里的火机砰的落在泥土地面上,他单眼皮小眼睛缩皱在一起,里面不是惊喜而是担忧。
“哥,想发财是好事,咱可别做什么违法的事。”他不管掉落在地上的打火机,穿着劣质运动鞋的脚踩上去拉着我的胳膊追着说,“哥,你要是真做的话你别出手,有什么让我做就好了。”
我猛吸一口烟,把浓白的雾吐缓缓出,甩开杨梓辰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
“不犯法。”
杨梓辰是个好人,值得深交。
他年龄比我小几个月,我们初中时认识,这几年他跟着我做了不少事。
打群架,在校外破胡同里横行霸道收保护费等都是他陪着我做的,保护费一块两块的收,这些钱最后大部分进了我的口袋。
前段时间出了iPhone 4,他一直想要,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念叨着。记得上一世陈铭建拿了台iPhone 4跟我炫耀,我用的还是翻盖老年机。
他当时看见了,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抽了,十月份中旬在县里的手机店里偷窃,第二天就被人顺着模糊不清的监控影像抓住了。这件事传开后他在学校名声彻底败坏,流言蜚语换谁谁都扛不住,是个有点道德的人都能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他无奈退学到南方沿海地区打工。
三十岁我到广东找工作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面色沧桑,完全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倒像是四五十岁,岁月和生活磨去了他身上的棱棱角角,他性格变得温和,说话也得体。
谈话间我了解到他结了婚,也有了儿女。
其他的没多说,他那双小眼睛眯起来皱巴巴的,在我临走前重新喊了我两声。
一声许翊宁,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