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一旦空闲下来,辜月还是会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自从不去书斋后,她就没什么机会见到谢逐了,只有每日清早,谢逐去给王妃请安,但他也是坐一坐便告退,不怎么和辜月说话,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就连王妃都看出来了,私下悄悄问辜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矛盾?
辜月先是否认,尔后才小声解释:“是我做错了事,让哥哥生气了。”
王妃细问,辜月只说自己弄坏了谢逐的东西。
王妃听罢,便安慰她:“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不如我帮你去说一说。”
辜月连忙拒绝,想也知道,王妃不掺和还好,她若是掺和,谢逐大概会更生气。
见她再三婉拒,王妃只好提议道:“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你去向他认个错,他就算气,气了这许多日也该消了,终归是亲兄妹,难道他还能不认你吗?”
闻言,辜月心里忍不住苦笑,若她真是谢逐的亲妹妹就好了,谢逐大概也不会这么生气,可这件事情难就难在,她根本不是。
自己做错了事,人家有情绪在所难免,此时她再凑上前去,岂不是讨人嫌?
虽说如此,辜月到底还是把王妃的话听进去了,她想了半日,决定还是去一趟听松斋,向谢逐诚心认错。
辜月去的时候,飞白正在门口和常青说话,压低声音问道:“世子这几日夜里是不是又没睡了?”
常青倚着廊柱,闻言有些诧异,道:“有吗?他不是一向如此?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日日晚上熬灯油。”
飞白已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嘴上不把门,皱着眉思索道:“我记得前阵子夜里他睡得多一些,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
常青打了一个呵欠:“谁知道呢,宋太医说了,世子睡不着这是心病,心病能怎么治?”
飞白欲说话,却见辜月带着婢女进来了,他示意常青起来,两人站直身子行礼。
辜月往屋里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角度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她小声问道:“哥哥在做什么?”
“世子在看书。”
“哦,”辜月站了一会儿,试探道:“那我能进去么?”
她从前都是自由来去,无需通报,眼下这近乎小心翼翼的询问,令飞白有些莫名,但还是恭敬道:“小姐请。”
辜月略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谢逐并未特意叮嘱,将她拒之门外。
她定了定神,从喜冬手里接过食盒,举步进了书斋,谢逐正坐在书案后,低头看书,他今日穿了一袭群青色暗纹锦袍,衬得肤色白皙,容貌愈发俊逸,只是抬眼看过来时,表情似乎有些疏冷。
辜月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退却之意,她硬着头皮道:“我今日熬了云腿白玉汤,想起你之前喜欢这个……就送过来了……”
只说了这两句,她就有点难以继续了,谢逐平日里很少笑,但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压迫感更强,叫人捉摸不透。
少女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食盒的提柄,指节已微微泛白,辜月语无伦次地向他认错道歉,直至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辜月有点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感觉谢逐正在注视着自己,这让她想起第一次入王府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盯着她的,那是一种无声的审视。
空气静得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片刻后,谢逐的声音才响起,问她:“说完了?还有别的要说吗?”
辜月心里一跳,迟疑地轻轻摇了一下头,谢逐看着她,淡淡地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但是你似乎并不记得。”
辜月不知所措地抬起头,谢逐却已收回了目光,继续翻看手里的书,大约是没收住力道,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他道:“你回去吧。”
对方再次下了逐客令,辜月只好退了出去,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和怅惘,开始反复地思索起来,自己究竟忘了谢逐的哪些话?
……
书斋的窗下放着一个美人瓶,瓶中斜插了一枝梨花,因为时间太久,花已开败了,虽只剩下零星几朵,却依然别有一番风情。
谢逐翻过书页,视线不经意落在那碗汤上,热气袅袅,鲜香扑鼻,片刻后,他的剑眉微皱起,移开目光,修长的指节轻叩桌案:“常青。”
紧接着,一高个护卫自外进来:“世子。”
谢逐指了指那碗汤:“拿下去吧。”
“啊?”常青有些讶异道:“这不是小姐送来的么?刚好您还没用晚膳。”
他说着,还嗅了嗅,道:“这汤还挺……香。”
最后一个字在谢逐的注视中,消了声,常青只好端起那碗汤,谢逐收回目光,翻过一页书,淡淡道:“觉得香,那你就自己喝了。”
常青听罢,老实哦了一声,也没客气,咕咚咕咚就把汤喝了个干净。
别说,真的挺香。
自那日起,辜月还是每天都会送来一盅汤,换着花样,日日不同,但谢逐愣是一口没喝,全便宜了常青。
后来飞白实在看不过眼,私下将他拉到一边:“那汤就那么好喝?”
常青没听出言外之意,愣头愣脑道:“是挺好喝的啊,你也想喝?那明天的让给你好了。”
飞白:……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多谢,我不喝。”
飞白隐约察觉到,世子的脾气渐渐变差了,似乎是从小姐不再来书房读书那一日开始,这股气引而不发,早晚要炸。
就是不知到时候首当其冲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