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宁王妃了,辜月心中想着,下意识站起来,宁王妃已快步近前来了,满眼都是急切的欣喜,辜月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对方一把搂入怀中,哭了起来。
辜月已记不清多久没被人这样抱过了,当即僵在原地,宁王妃身上的暖意和香气袭来,将她整个人团团包住,辜月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往过年的时候,除夕夜里,阿奶会蒸很多馒头,馒头出锅的时候,腾腾的热气混着面食的香扑面而来,瞬间便能安抚住饥肠辘辘的肚子。
辜月没忍住,偷偷地嗅了嗅,王妃身上真的很香,很暖和,明明她的手臂那么纤弱,可辜月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拎住了后颈的猫,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她手脚都软趴趴的,仿佛在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
她的手指很小心地捉住王妃的衣袖,迷迷瞪瞪地喊了一声:“娘?”
少女的声音极细微,还发着颤,但是宁王妃依然听见了,她的哭声略微停顿,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才放开了辜月,直起身,一双凤眸微红湿润,面上犹带着点点泪痕,望着辜月,歉然道:“娘太高兴,一时失态了。”
她说着,又用帕子拭泪,旁边一个青衣婢女见她如此,笑着道:“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如今小姐回来了,还出落得这般标致,王妃您可算是盼得云开见月明了。”
众人纷纷附和,宁王妃很是高兴,牵着辜月的手,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了,细细打量着她,眼圈微红,却含着笑意,神态温柔而包容,问道:“好孩子,这一路赶回来辛苦了,肚子饿不饿?渴不渴?可要吃些东西?”
辜月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原本打的腹稿一下忘了个干净,有些无措地道:“不饿,也不渴。”
宁王妃见她这般局促,语气愈发柔和,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自得了你的消息以后,娘这些日子都没吃好,你不如就陪着娘用一些饭食吧。”
辜月自是颔首应下:“好。”
宁王妃立即吩咐下人摆饭,一个丫鬟上前来,道:“王爷还未赶回来,已派人去催了。”
宁王妃听了,只道:“等他回来再另摆便是了,何必叫我们在这里饿着肚子干等?”
下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摆了一桌饭食,宁王妃牵着辜月落座,辜月从没在桌上看到过这么多菜,琳琅满目,摆得各有各的花样,简直叫人不知从何处下箸。
她一时没有动,怕露了怯,宁王妃恍若未觉,亲自介绍那些菜式:“不知你平日喜欢吃什么口味,这一道是八宝鸭子,府里厨子最拿手的菜,我听他们说,是把糯米、火腿和笋丁这些食材,塞到鸭肚里制成的,听着怪有意思的。”
说着,王妃给辜月夹了一筷子,眼中含笑,柔声道:“你尝尝?”
辜月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里面果然有糯饭,火腿咸香,笋丁脆嫩,最奇的是那鸭肉,竟没有一点骨头,嫩滑鲜美,入口即化。
辜月原本就饿得不行,实在没忍住,一连吃了三块,回过神来,才发现王妃没有动筷,而是微笑着看自己,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慌,开始极力回想自己方才的举止有没有失态之处,暗暗懊恼。
但王妃并未起疑,只以为她喜欢吃那八宝鸭子,索性命人又上了一盘,笑道:“看你吃着香,娘的胃口也好了许多。”
说着,王妃也吃起来,辜月见状,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暗自警醒自己,不该忘形,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有些心虚。
正吃饭间,有人进来禀道:“王爷回来了。”
辜月立即放下筷子,正欲起身,王妃却轻轻按住她,笑吟吟地道:“你吃你的,你爹是没什么架子的人,不必拘礼。”
才说完,便有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接道:“什么架子?”
下一刻,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阔步踏进门来,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袭石青色暗花锦袍,外面是银绣麒麟纹的深色罩衣,温文儒雅,仪表堂堂,双目一扫,视线便落在了辜月身上,顿住了。
“这是……姝儿?”
比起宁王妃,宁王显然更为内敛沉稳,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辜月,神色透出欣慰之意,连连道:“好,好,回来了就好。”
他说着,又笑着道:“当时才只有丁点高,一个奶娃娃,如今竟这般大了,姝儿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宁王妃听了这话,又难过起来,低头拭泪,见妻如此,宁王立即安抚:“眼下孩子已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别伤心了。”
他又对旁边的管事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将屋里服侍的下人都带了出去,不多时,小厅里便只剩下宁王与宁王妃、辜月三人。
许是怕王妃难过,此后宁王与辜月交谈,都是在关心她路上累不累,亦或是下人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半点也不问楚州的事情。
辜月都谨慎回答了,宁王妃已缓了情绪,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嗔怪道:“这会子你让她先吃饭,说那么多闲话做什么?”
宁王闻言便笑了:“好,好,不说了,姝儿吃饭罢。”
席间正其乐融融之际,有人进来禀道:“王爷,王妃,世子已回府了。”
宁王妃的筷子顿住,辜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了细微的转变,宁王看了王妃一眼,道:“想是才接到消息赶回来的,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宁王妃没有接话,宁王对下人轻轻摆手,那人退了出去,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宁王轻叹了一口气,对王妃道:“如今姝儿回来了,他是该来见一见妹妹的。”
辜月下意识看向王妃,她似在怔忪之中,辜月忽然想起徐嬷嬷说过的话来:王妃和世子的关系很差,甚至到了母子不相见的地步,因为当初谢幼姝走失被拐,与世子有关。
辜月起初只以为是徐嬷嬷夸大了,毕竟是母子,亲生骨肉,就算有隔阂,又能到哪里去,如今看这情形,竟是实话。
许是被宁王劝动了,宁王妃的表情缓了些许,片刻后,门帘子被打起,有一人进门来,他穿着一袭玄青绣云纹锦袍,身形挺拔修长,如松如鹤,垂首向宁王与王妃行礼,声音清冽:“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宁王摆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拘什么礼?快来,见一见你妹妹。”
闻言,那人直起身,朝辜月望过来,看清楚对方的时候,辜月整个人僵住了,手里的镶银筷子险些没握住,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脊背上如有刺儿球滚过一遭也似。
宁王世子,怎么会是这个人?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数眼,可那样一张出色的脸,辜月绝不会忘记。
是那个花十两银子买了她的冤大头!
而此时,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起,仔细看时,便能瞧出其中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