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问出一句,林烬染的面色就白一寸,最后一句问出,林烬染喉结轻滚,彻底哑口无言。
她太敏锐了,他的意图一猜就中。
游枳死死盯着他,不放过他每一丝表情。
没有听到他半分辩解。
一颗心渐渐沉下去,白生生的小脸浮上几分苦笑,她猜对了。
游枳睫毛轻颤,转身拧下门把手,冷冷丢下一句:“把它名字改了。”
既然知道自己昵称是六六,还给机器人取名小6,什么意思?
她刚拉开门,身后突然响起急促脚步声,紧接着,露出一条缝的门“嘭——”被关上,背后猛地撞上一道高大身影,她被推着往前一步,铺天盖地的熟悉气息侵袭。
脖颈被两条劲瘦有力的胳膊横过,后背猝然撞进他滚热的胸膛,林烬染将脑袋深深她颈窝,闷闷溢出暗哑低沉的三个字。
“对不起。”
不再是拖腔带调的游刃有余,而是带着浓浓悔意的哽咽语气。
“对不起。”
他将她抱的更紧,又重复了一遍。
“……”
游枳霎时红了眼眶,握着门把手的手收紧,骨节泛白。
她还是一身睡醒时的装束,宽松肥大的白T,到膝盖左右的白色短裤,她记得清楚,昨晚他给自己找的,身后人的体温轻而易举传过来,游枳只觉脊柱刷地蹿过一股电流,身体不受控地微微颤栗。
她成年后很少和异性如此近距离相处,为数不多几次都是他。
意识到喜欢他之前,各种肢体接触,游枳都没在意过,打打闹闹挂他身上都有过,等转过来弯,反而有些后知后觉的不自在。
她对那三个字置若罔闻,小脸上写满抗拒:“放开。”
林烬染双臂更加用力,俊脸埋进她的颈窝:“游游,原谅我好不好。”
“哈?”游枳真气笑了。
她剧烈挣扎,双手掰他胳膊,却被一把擒住举过头顶,伸脚去踢他,却被两条有力长腿夹住,动弹不得。
这姿势过于亲密,又受制于人,没有半点安全感。
她气的脸都红了,嘲讽骂他:“你有病吧!放开我!你凭什么觉得,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获得原谅?!”
话落,她忽地想起,昨晚她喝醉酒,伏在他背上,也跟他说了这三个字。
为错怪他举报明夏那件事。
游枳没办法不想起从前,和他初三暑假第一次闹掰后,因着偏见,蒙耳闭眼强加他不少罪名。
她当时认为很公平,因为他同样恨自己。
可是现在……
挣扎间,林烬染右手横在她腰间的手,忽地抬起,撑住门板,冷白手背落入她视线,游枳蓦地停止挣扎,怔怔盯着那一圈显眼的牙印伤痕。
血印结痂,一颗一颗棕黑凸起,覆在他冷白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莫名有几分欲气。
她纤长睫毛不受控颤了颤。
与之同时落下的,是林烬染滚烫交错的气息,与不太平稳的声线:“游游。”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不能就此丢下我。”
他这话说的卑微又强硬。
游枳愣了十几秒,她一向看不透林烬染,他藏得太深,不显山露水,说的话总是弯弯绕绕有好几层意思。
以前当死对头,她还乐于挑衅猜测。
可遇上感情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喜欢上人,会心慌,会害怕,会担心他只是想玩玩自己。
他们明明曾是最亲密无间的人,如今她却连他说的是一句真话假话都分不清。
“你先放开我。”她轻声。
“不要。”
林烬染却像是怕一放开她就跑了,死死禁锢着她,与她贴的极近,体温传递流转,两人都出了一身细汗。
游枳姿势十分憋屈,双手被她举过头顶,双腿被他长腿夹着,纤薄的后背整个嵌在他怀里,像是林烬染从背后拥抱着她,却又多了几分强制的张力。
她快要被这狗东西气死了!
一言不合就禁锢她,菌子中毒好像为他打开了什么开关,简直像狗一样缠人,还想把她叼回洞穴。
她屈辱的双眼通红:“我数三下,数完再不放开我,我就咬舌自尽,你他么铁窗含泪去吧!三……”
三字刚落下,身上桎梏的力道消失,身后的滚热胸膛撤离,只有肩背上残留的触感。
“别咬。”她还未转身,林烬染已然凑过来,插进她与门板的中间,桃花眼观察了下她紧闭的嘴巴,目光在她粉嫩唇边停留一秒,才默默低下头,“对不起,游游”
“不要走好不好。”
他脊背靠着门,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身形高瘦,脖颈流畅修长,一张斧凿刀削的俊脸垂下来,莫名显出几分可怜的……祈求。
祈求?
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纵使和他闹掰,争锋相对五年多,她也从未否认,林烬染就是天生被众星拱月的贵公子。
他出生豪门,天赋可嘉,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学习好,篮球好,光环缠身,各科老师的宠儿,不过大三已经创立自己的芯片公司,毕业后必然会继承林氏,成为林氏集团新一代掌权人。
而他本人光风霁月,外人眼里清雅矜贵的温润学长,一副好皮囊,斯文优雅,似乎哪哪都挑不出错。
这样的人总是悬在云端,高坐神坛,受人仰望。
吃毒蘑菇那晚也就罢了。
现在清醒状态下,他竟在祈求她不要走?
游枳心里那股气消散了那么一点点。
终于不再冷着脸,面色稍微缓和,抬起清凌凌的杏眼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