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羽还是没露出什么惧怕之色,只是道,“既然这样,看来我该早早说自己长得丑,这样才比较安全?”
水墨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说说看吧?”
公子羽却叹息一声,“可惜,在下应该长得算是好看。”
水墨却狐疑,“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长得特别丑,想故意骗我揭下你的面具,再结结实实地被你吓一跳?”
公子羽似乎不想理她了,冷淡地道,“随你。”说着,他闭上了眼睛,睫毛长长地覆盖下来。
“哼,看就看,我才不怕呢。”水墨小声咕哝一句,一抬手,真的将那青铜面具摘了下来。
公子羽只觉得面庞一轻,诧异一望,正好对上水墨睁大了的眼睛。
她身下的公子羽,那张脸又年轻、又俊美,看上去和她年岁相仿,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皮肤冷白,鼻梁又高又直,眉眼张扬而锐利。
水墨盯着他瞧了半天,眼神好奇极了,直把显露真容的公子羽看得脸上微微发红,也不知是羞是气,干脆又闭了眼。
水墨却不依不饶地晃着他,乐不可支地取笑道,“好呀,大名鼎鼎的公子羽,居然这么年轻,还这么俊俏?”
“可惜你不学乖,放着好好的小白脸不当,偏要出来做采花贼。”她摇头晃脑地揶揄着。
公子羽没忍住,瞪着她,冷冷地道,“怎么,姑娘刚才不是说要划我几刀吗?怎么不动手了?”
水墨摸摸他的脸,嘻嘻一笑,十分亲昵地弯腰蹭了蹭他的鼻尖,好整以暇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现在嘛,小美人儿,快给大爷笑一个!”水墨促狭地捏住他的下巴,煞有其事地调戏道。
“你!”公子羽的脸气得更红了,正待偏头不理,水墨却又凑了过来,声音故作苦恼,“哎呀,小妞不理大爷,只好来哄哄了。”
她捏了捏公子羽通红着的耳垂,突然轻佻地吹了一口气,公子羽十分不自在地闷哼一声,睫毛一颤,一双墨黑的眸子不满地看着她。
水墨更得意了,她打蛇随棍上,又和他脸碰着脸,轻柔地絮语,“你敢这么看着我,是想让我亲你吗?”
公子羽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水墨却干脆哈哈大笑,头一低,真的亲了上去。
公子羽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一时反应不及,竟没有紧锁唇舌,直接让她闯入,水墨热情而主动地勾着他的唇舌,感受到他干净纯粹的气息,感觉他的抵抗像欲拒还迎般,只吸引着她更为放肆。
等这一吻结束,公子羽已经气喘吁吁,一双眼睛微微湿润地看着她。
都说一个女人的脸红能胜过一大段对白,其实男人亦然。
男人和女人,本质也没什么不同。
水墨慢慢地摸着他的眉宇,缓缓道,“你真可爱……”
“你这样,会让我更想欺负你……”她摸着他的脸颊,轻缓地微笑。
“那你还在等什么?”公子羽忽然冷声道。
水墨愕然,而后捧腹大笑,“好啊,本公子这就把你强取豪夺,让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青春易逝,花开堪折。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黑暗里烛光明灭,而更多光无法照亮的地方,楚留香简直连影子也瞧不清。
幸好他做事时,总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地宫,黑衣仆从们偶尔经过,行止无声,简直比幽灵还要可怕,还要吓人。
楚留香却并未被吓倒,不如说,这些都是他早已和水墨商议好的,她诱饵在前,他暗探在后——总之,今天势必要揭开公子羽麾下的神秘面纱。
两侧这些冰冷的石壁,原本应该和“温暖”二字绝无交集,但现在,随着阵阵放肆的笑语欢谑之声,加上那猩红的壁毯、狼藉的杯盏酒器,让这间隐秘的石室,一下子变得温暖如春,温暖得几乎有些炎热了。
譬如说,往下大口灌酒的“云中龙”万长空,额头上就有大滴大滴的汗正在往下滚落。
楚留香隐没在暗处,冷静地凝视着他们。
这些桌旁的酒徒食客无一不是武林好手,只是,在亲眼看见之前,谁也想不到他们竟同时都为公子羽暗中效命。
万长空斜对角的一位老妇人,握着根杵地的龙头拐杖,忽然冷笑道,“少喝些,可别误了公子今晚的大事!”
这老妇人并不慈眉善目,反而满脸横肉,眼角高吊,嘴角下撇,正是人称“惜花婆婆”的花老夫人。
万长空却猛然拽开衣襟,甩开衣服,不屑道,“今晚的土鸡瓦狗,难道还过得了我们这关不成!”
他对面那人却冷冷道,“那可未必,这次兵器图谱出世,若让人知道了它在公子手中,麻烦定然会跟着来,而且还不小。”
“再大的麻烦,你我难道会怕?”第四个人也开口道,随之又揶揄,“老冯,难不成多年没试过刀,着急了?”
那姓冯的人背对着楚留香,经这人一提醒,楚留香才想到,此人想必就是昔年被称作“雷煞神”的冯雷,曾在十几年前和他的兄弟冯云一起,以“云雷双煞”之名纵横河北,直到一次招惹强敌,冯云身死,冯雷虽然还活着,却也不见了踪影。
公子羽竟连这种人也能招揽到……他不由心里一沉。
而那第四个人,身子圆滚滚、胖乎乎,笑起来满脸和气,俨然是“万家商会”的徐大掌柜,人称徐爱财的。
冯雷皱起双眉,“我只是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对那小丫头这么看重?”
满脸凶相的惜花婆婆横了他一眼,“冯老哥恐怕是退隐得太久了,殊不知,她的师父可是傅红雪,公子若得到了她,必能和她的师父牵上线,届时又有一大臂助。”
满脸不驯的万长空闭了嘴巴,冯雷也沉默下来,只有徐大掌柜还是笑眯眯地点头,“是极、是极,倘若能拉拢一代刀神傅红雪,礼遇他的弟子又有何妨?”
冯雷忽然冷哼道,“傅红雪或许没人不怕,但他这个徒弟,哼,我还没放在眼里过。”
万长空眼底忽而划过淫邪的光,舔舔嘴唇道,“不知现在公子带着她,是在做什么?”说着,嘿嘿笑了两声。
惜花婆婆反感地瞪了他一眼,喝道,“这还轮不到你来瞎操心!”
几人在随意闲聊,楚留香见探听不到更多消息,正盘算着转身再去找找别的线索,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倏然吹熄了灯烛。
只听几声锵然的清吟,桌边那些老江湖们已倒退了数步,四下戒备着,徐大掌柜摸出了他的铁算盘,冯雷的白刃已经出鞘,万长空也捉住了他的一双短剑,而惜花婆婆的龙头拐一直没放下过。
黑暗中似乎有谁在笑。
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