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踏过第一具尸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格索尼主舰的舱门被暴力破开,走廊里弥漫着能量武器灼烧后的焦臭。他带着突击小队潜入,却发现根本不需要隐蔽——整艘战舰静得像座坟墓,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惨叫提醒着这里还有活物。
"分头搜索。"赛罗压低声音,"找到扎格立刻——"
他的命令被墙上一道痕迹打断,那是用格索尼星人的鲜血画出的符号:一个简单的箭头,旁边潦草地画着飞鸟轮廓。赛罗的呼吸一滞——这是扎格留下的标记。
顺着记号前进,尸体越来越多,起初是普通士兵,后来出现高级军官,最后连沃佩里的亲卫队都倒在血泊中。每个人的死法都不同,但有个共同点:一击致命,毫无痛苦。
除了那些有记号的。
赛罗在一个科学家的尸体前停下,那人的右手无名指被切断了,胸口刻着一行小字:"D-7,药剂配比师。喜欢在受试者清醒时解剖。"
寒意顺着赛罗的脊背爬上来,这不是营救任务,而是一场早已开始的复仇。扎格故意留下记号,不是求救,而是...邀请?
"你们继续搜索其他区域。"赛罗突然说,"我去主竞技场。"
队友们想反对,但赛罗已经化作蓝光冲向通道深处。越靠近竞技场,血腥味越浓,墙上的飞鸟记号逐渐被血手印取代,最后完全变成了用内脏和残肢铺就的道路。
赛罗的胃部翻涌,但他没有停下,当竞技场的闸门出现在眼前时,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地狱在眼前展开。
十万个座位空空如也——观众们不是逃走了,就是变成了装饰墙壁的"艺术品",中央铁笼已经扭曲变形,里面堆着数百具尸体,每一具的摆放方式都精确复现了当年他们在竞技场中的座位。
而在血泊中央,扎格背对着入口,手里提着沃佩里的头颅,提督的表情凝固在不知道笑还是哭的扭曲表情上,舌头被拉出来打了个结——这是格索尼星人对失败者的传统羞辱。
"扎格..."赛罗的声音在颤抖。
银紫色的身影缓缓转身,扎格全身覆盖着干涸的血痂,红色眼灯在昏暗的竞技场中如同两盏血腥的灯,当他看清来者是赛罗时,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赛罗!"扎格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你来得正好!看啊!"
他高举沃佩里的头颅,像个孩子展示新玩具般转了一圈:"我把他做成了灯笼!就像他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是不是很漂亮?"
赛罗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这个手舞足蹈的疯子真的是扎格吗?是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银紫色战士?是那个在冥想中追求平衡的修行者?
扎格突然停下动作,他歪着头观察赛罗的反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当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得像宇宙深寒:
"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了吧。"
这句话既是宣告,也是试探,更像一种绝望的求救。扎格站在尸山血海中,眼神疯狂却清醒,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真实的我,恐惧吧,厌恶吧,像所有人那样转身逃跑吧。
赛罗动了,他一步步走向扎格,靴子踩在血泊中发出黏腻的声响,当他走到足够近时,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那个血淋淋的怪物拥入怀中。
"你是扎格,我带你回家。"赛罗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扎格僵住了,沃佩里的头颅从他指间滑落,在血水中咕噜噜滚远,他银紫色的手臂悬在半空,不敢回抱也不敢推开,仿佛触碰会玷污这个拥抱的纯洁。
"为什么..."扎格的声音突然变得脆弱,"我是怪物...我杀了..."
"你杀的都是该杀之人。"赛罗收紧双臂,"而且我知道你没疯,一个真正的疯子不会记得每个仇人的特征,不会在杀人时刻意模仿他们施加的痛苦。"
扎格的身体开始颤抖,赛罗的话像钥匙,打开了他苦苦维持的枷锁。七百四十九个仇人,七百四十九种复仇方式,他记得每一个细节,控制每一次出手,从未伤及无辜...这种极致的清醒才是真正的疯狂。
"好痛啊..."扎格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呜咽,"赛罗...好痛啊..."
这个在药剂实验中没哭过的战士,在被锁链束缚时没哭过的兵器,在忍受世间极致痛苦时都保持清醒的怪物,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崩溃大哭。泪水冲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赛罗肩甲上,化作粉红色的痕迹。
五百年里积压的痛苦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赛罗感到怀中的身体逐渐软倒,他跪下来,依然紧紧抱着扎格,黑暗中,他听到扎格断断续续的诉说:
"他们...每天换一种药剂..."
“疯狂...意识丧失...疼痛...”
"我记得...每个人的脸..."
"那个孩子...才二百岁..."
每一句话都像刀割在赛罗心上,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扎格,让对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肩甲。探索灯的光在上方亮起——突击队终于找到了这里,队员们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血海中央相拥的两人。
"准备医疗舱。"赛罗头也不回地下令,"还有...联系银十字,需要心理干预。"
怀中的扎格已经哭到脱力,但手指仍死死抓着赛罗的背甲,仿佛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未堕落的锚点。赛罗轻轻抚摸他后颈的抑制器伤痕,低声重复着承诺:
"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竞技场顶部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驱散了血腥的黑暗。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光明中,扎格银紫色的身躯显得如此单薄,又如此纯净,仿佛所有的污秽都被泪水冲刷殆尽。
而赛罗,始终没有松开拥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