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深沉默着接过去,重新在床尾坐下。
关越诗此刻已然明白他的自责,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你坐过来些,我想和你说说话。”
陆林深不动,关越诗无奈道:“你想我亲手拉你过来。”
她身上还扎着针。
果然,陆林深闻言默默坐近了些。
好几天没见,关越诗确实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问他心中是否有郁结难消,不然那满斗的经文所留为何?
她还想问他这些年是否过得不好,不然何以放着满室的中医巨著,却身许了西医内科?
她还想问他……对她看法究竟如何,又可不可以同意和她共赴一世鹊桥?
可这些她都不敢说出来,于是沉默片刻,她选了最安全的一个开口:“陆林深。”
她上半身靠在床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陆林深心内一怔,她为什么和他也这样说……
“为什么这么问?”他听到自己问她。
“好歹是朋友吧,”关越诗道,“这么久没见,还不能关心关心你?”
原是这样……陆林深低垂着眼眸点头道:“有的。”
他说:“有好好吃饭,也有好好睡觉。”
“骗人。”关越诗觑他一眼。
陆林深感受到一股灼热凝在他的面上,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茫然。
“没骗你,”他抬起头,“休息的时候真的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关越诗看着他明显疲倦的面色,恍然发现一个事实:陆林深是不说谎的,可也是不诚实的。
这其实并不矛盾,因为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说真话,哪怕撒谎的时候他说的也是真话。只是……
关越诗戳穿他道:“那你这周哪些时间是在休息?”
陆林深张口欲言,复又重新闭上嘴巴。
关越诗叹出口气:“陆林深,忙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陆林深觉得她好生不讲道理:“那你又是为什么胃疼?”
关越诗瞪大了眼睛:“别看我最近也忙,但我可是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陆林深目露怀疑。
“真的,我甚至都早起给自己炖过豆腐汤!”关越诗觉得自己可真是冤枉:“今天就是个意外,我就喝了碗粳米小海鲜泡饭,谁知道就胃疼了。”
陆林深已然明白过来:“粳米口感是好,但你现在吃会堆在胃里消化不动,很容易引起胃疼。”
关越诗半点没有贪吃被抓包的羞愧,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仍忍不住回味:“真挺好喝的。”
陆林深真心实意困惑:“好喝到明知可能胃痛,都能不管不顾?”
“对啊,不真正试一下,我怎么确定我一定胃疼。”
陆林深一时有些怔楞:“不过是碗粥,值当冒这么大风险吗?”
他问的认真,关越诗想了想也认真回他:“这粥里有虾,蛤蜊,海参和目鱼花,这些都是我很喜欢的,但也可能有些人最讨厌这些。所以谁知道呢,反正我明天还想喝。”
陆林深忍不住想问更多:“你明天喝肯定会胃疼,这样你也想继续吗?”
关越诗觉得他好像不止在问吃食,但也没有多想,只继续依着他的问题回他:“当然!但我明天应该不会真去尝试的。”
她笑道:“不过我会一直想着,一直盼望,一直等到我再次吃上为止。”
陆林深莫名被她的回答慑住,半晌后他呐呐道:“那等你完全康复,我请你去吃。”
关越诗此刻已完全不觉得胃疼,闻言随意道:“干嘛突然请我吃饭?”
陆林深调整一下,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说好要庆祝你康复的,结果我那日却临时失约,对不起。”
原来是想赔她这顿,关越诗想了想问道:“那我今晚又犯胃疼,你能不能先暂时忘掉?”
陆林深一愣,忍不住抬眼看向关越诗。
关越诗也正看着他,脸上挂着狭促的笑,似在等着他的反应。
在人胃疼的时候商量去吃康复宴?陆林深想想也觉好笑。
他忍不住笑起来道:“上次本就是你在替我搭桥,既然不凑巧那就不作数了。这次等你康复,我单独请你。”
关越诗连连点头,心中很是满意,随即又有些迟疑:“那知远哥那儿……?”
病了还要思索这个,她好像真的很真心为他周全。陆林深于是也不瞒她:“已经谢过了。”
想起林知远在他剖白道谢时的表情,陆林深此刻仍有些感慨,那是他第一次见林知远如此无措,连带着他都有些慌乱。
后来临散场前,林知远恶狠狠冲他道:“谢什么谢,这不都是应该的吗?突然搞这么肉麻。”
可陆林深知道他是极受用的,因为他走的时候慌到钥匙都忘了拿。
于是此刻陆林深回关越诗道:“他当时应该很开心。”
关越诗满意的点点头:“那很好啊。”
这话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陆林深看到默默站起来:“时间正好到了,我帮你起针。”
关越诗没有说话,只顺从地摊开手脚配合着他。
等将所有银针收回,陆林深再看向她时,发现关越诗已经歪在背靠上睡着了。
他于是轻轻托起她整颗脑袋,帮她安稳枕上软枕,然后小心地将薄被盖过她的肩头,这才步履缓慢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掩上关越诗房间的门,陆林深转身去了自己房间,少顷后他抱着被褥重新出来,径直走向沙发。
窗外风声寂寂,卧榻已就,陆林深却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窗帘缝里露出一丝霞光,挤进客厅后落在陆林深的面上。
陆林深眯了下眼睛,坐在昏暗中摸索着拿出手机:“唐姨,我周日有空赴约,麻烦您帮我告知冯小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