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于杰赶紧把烟掐了,扔地上之后还用鞋子使劲踩了踩,这才敢继续看着穆青,“现在满意了吧祖宗!”
“没人会拿几万开玩笑。我去银行看过了,密码是对的,那张卡里也确实有钱。”穆青没接他的话茬,拍了拍裤脚就站了起来,“你还记得他们说这个小少爷长什么样吗?”
“我就知道你记忆不行!”于杰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就说……对方看样子就知道是个高中生,还说他带了个银色的行李箱……哎哟我操!”
这不就是刚刚那个人傻钱多的家伙吗?!
——不能这么巧吧!
“别操了,快走。”穆青斜了于杰一眼,“你也就在记忆这方面有点用了。”
“不是,你看他刚才那样!谁能想得到他是我们要接的人啊!”于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还富二代呢,谁家富二代额头会顶着那么大个纱布……还他妈说什么‘你帮我拦人我给你五百’?对了,刚才他给你那钱应该是真的吧?”
“你跟厕所是不是亲戚?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穆青忍无可忍,掏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他,于杰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问问有没有人拉到他,别到时还没找到他,他在山上先迷路了!”
电动三轮车颠的确实很起劲,所有人都坐在安在上面的木板上,随着车一块摇摆。
一共四个人。
对面俩,这边俩,都在摇摆。
肖邵上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几个人会不会跟大巴上的人一样,也是一块儿的。但是这车往前开了有一段路,这些人就在车上沉默了有一段路。他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开三轮车的没问他们目的地在哪儿,其他人也没问,只是会在一些地方停车,然后就有人下,像是无声的公交车。
肖邵一直觉得旁边有那些除了你外对彼此都很熟悉的人其实是件很难熬的事,因此在这种没一个人主动尝试挑起话题、正常人都会觉得有些压抑的情况下,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轻松。
现在甚至还有心情拿出手机对着旁边的景色拍照。
把手机取出来拍照前肖邵还抽空看了一眼屏幕,电量70%,右上角显示的没有信号。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他好像没买自己要用的东西跟自己想吃的东西。
之前因为心情不佳的原因,他也没怎么顾得上在车站买。
中途是光顾着去追拉着他行李箱就跑的小偷了,没时间。
之后是光顾着高兴自己第一次挂老爸电话了,不小心给忘了。
所以他现在除了旁边的行李箱,什么东西也没买。
想买的零食没买,想买的饮料也没有买。
这会儿虽然忽然想起来了,但是也不可能跟人说你能不能现在就调头回去了。
肖邵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到时候再看吧。
这儿的景色看着还挺不错的,还不如多拍几张照片。
开始肖邵还忙着拍照,到后来一个人一个人下去就剩他的时候,肖邵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赶在司机收好了钱又要往山上开的时候问:“师傅,你认识一家姓‘穆’的人吗?”
司机刚掏出手机,听了这话后又立马把手机塞回兜里:“认识啊!赶巧这是最后一段路。下一个停车的地方就是了,你别急啊。”
“行。”肖邵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明显感觉这个司机在听见穆这个姓后,整个人都变得开心起来了。
这家姓穆的怎么了?
难不成是这司机的亲戚?
电动三轮车最后停在了一个小房子面前。
肖邵下来后先给了钱,然后才开口问司机:“他们家就住这儿?”
房子看着很小,但勉强也能接受。
就是看着实在不像有人的样子,门口上边儿都结蜘蛛网了,像是八百年都没打扫过了一样。
“不是不是,这不是他们家!”师傅把钱塞进兜里,然后冲肖邵摆了摆手,“他们的房子在山半截的位置,你从小路一直往上走就能到。门口挂了个风一吹就叮当响的漂亮东西,你看到就知道是他们家了。”
那漂亮玩意儿好像应该大概可能是叫风铃吧?
肖邵看着他,没有纠正司机这个形容,而是继续保持着拉着行李箱的姿势,感觉刚刚还在想这房子好像也勉强可以接受的自己真的很像个弱智:“……还在山半截?”
这三轮车从下面到这儿就花了差不多半个钟头,这里居然还不是山半截?
而且听这话……他一会儿好像还得自己步行上去?
“对,我这车上不去,除非骑摩托车。不过你放心吧,一点都不远,个把小时就能到了。”师傅朝肖邵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这个房子旁边的小路,“从这儿上去就行,我不会骗你的。”
“行吧……谢谢了。”肖邵往小路上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过了头。
他还是没能忍住心底那种强烈的想走的冲动,已经想让司机再把他给带下去了。
大不了住一段时间就回去,回去后找个几十一晚的酒店,然后凑合到开学。
但是肖邵刚一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只剩个尾巴的电动三轮车。
而且没过一会儿,那个尾巴也很快消失了。
肖邵看了一眼自己手里依然显示没信号的手机,再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那个行李箱,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树:“操你大爷的两个月!!我去你妈的个把小时!!”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狗屁地方!
踹了过后肖邵深吸了口气,还是拉着行李箱往小路上。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有下一辆过来。
算了,还是继续走吧。
来都来了,继续走吧。
小路坑坑洼洼的,踩下去还得提前找好落脚点。
好不容易走到上面,居然还分出了岔路。
肖邵觉得他先前才灭了的小火苗隐隐又有了要冒起来的架势。他咬着牙从旁边的土坡旁边拔了一朵野花,然后坐在行李箱上使劲的揪了一片花瓣。
“左,”肖邵扯了第一片花瓣。
“右。”肖邵扯了最后一片花瓣。
好!右!
他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往右刚走了几步,就忽然发现这是往下走的路,再往下就要走到大道上去了。
他拉着行李箱又转了个头,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再次折了回去。
这地方真是有奇效,火刚一上来就灭了,还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弱智。
“没人说拉着人了。”于杰盯着手机,“你看看这整齐划一的‘没拉到这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刷屏呢。”
“不可能。”穆青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再问问有没有人看到这样的人,就是看到别人拉这样的人也行。”
“行。”于杰点了点头,在手机屏幕上又重新戳了好几下,“不过穆哥,你说这他那头上的纱布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是不是被家里人打的?如果真的是的话……家里人专门花个几万送他到这种地方,就为了纠正他那个什么……什么取向?”
“我要是个生在这种家庭环境的同性恋,就算装也要装个异性恋,估计能拿不少零花钱。”
“那个词叫‘性取向’。他要是跟你一个想法,那也不至于被家里人送到这里来。”穆青把其中一瓶矿泉水递给于杰,“以后别再说这种话,我听了就犯恶心。”
什么叫就算装也要装成个异性恋?欠抽呢?
于杰讨好似地冲穆青笑了笑,接过了矿泉水,继续看着手机。
穆青把自己手里的那瓶拧开,低头喝了一口。
富二代的头上那个疤应该是提前处理过的,但是因为纱布是在额头那种脆弱的位置,穆青当时也就没把这个人跟自己要接的人对上号。
额头是在什么位置?如果那个伤口再深一点儿,这个人基本也就废了,刚才也就不可能在大街上发出那种‘人傻钱多’的宣言了。
他要接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家里应该是挺有钱的。不然也不会提前就给了他几万,就为了让他能定下心。
一个是看起来就是不怎么被家里人在乎的人,一个是听着就觉得是被捧在心里长大的人。
怎么想这两个人也不可能是一个人。
但偏偏这两个人就是同一个人。
就因为什么性取向,性取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穆青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拿人手短,所以就先这样吧。
他能帮忙扭那个性取向就扭,不能就算了,这种强行要别人改变的事儿他也做不来。
反正他当初也没跟他们保证一定能把那人的性取向转过来,他又不是汽车的方向盘,说转弯就转弯。
旁边的于杰忽然喊了一声:“我操,有了有了!有人说拉到他了。不过这人这会儿刚回桥上,他说自己之前没空看手机,这会儿才看到我们发的消息。”
“问问他把这富二代给送到哪儿了,”穆青捂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耳朵,“再顺便问问你哥现在在不在街上。”
“问我哥在不在街上干什么?”于杰愣了愣,“怎么忽然就扯上我哥了?”
“闭嘴。”要不是怕那少爷一会儿真在山里迷路了,穆青是真想把于杰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屎,“你哥如果在,就让他把摩托车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