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许是平静的过了头,两个小孩只消停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
原本看过来的大妈也把视线收了回去,跟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我叫你们俩把脚收回去。”出于不想换裤子跟这种小孩就是不能惯着的心态,肖邵把这话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压得很沉。
“哎,小孩儿就是玩一玩而已,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也不知道让让?!”大妈这回倒是转过头来了,只是一张嘴就让肖邵的怒火又升了一个阶梯。
“怎么,这是你家的小孩儿啊?”肖邵没有要看她的意思,还是继续盯着那两个小孩儿。
他感觉自己一直积攒着的怒火现在就快要到那个爆发的节点了。
闷热的环境、以踹他裤子为乐的小孩儿、还有明明看着自己孩子闹腾但一直不张嘴提醒、一张嘴就是让他‘让让小孩儿’的大妈、还有即将到一个他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待上两个月,都让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不是,到底凭什么忍啊?
他为什么就非得忍?
怎么忽然就有这么多人让他忍?!
——忍他妈个头啊!
“是我家的小孩儿。”大妈见肖邵没有看向自己的打算,还以为是遇到了软柿子,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让让小孩儿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不就是踹了你几下吗?大不了我赔你一条裤子,看着不过也就一地摊货,至于吗?”
至于吗?
好像还真不至于。
但我现在特别想抽你家小孩儿一顿,这个事情就很至于了。
大妈这一声还很大,让旁边刚闭目养神的乘客都把眼睛给吓得睁开了。
肖邵转过头来看着大妈,刚张开嘴想刺她两句,就发现旁边刚刚还一副‘我占理我最牛逼’的人忽然闭嘴了。
大妈盯着他额头上的纱布,把脑袋又给重新转了回去。
肖邵立马就懂了。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伤口,但在这块位置的纱布看着也挺能唬人的。
——这伤是老爸拿青花瓷的花瓶砸的。
老爸当时好像也不是真想拿那个青花瓷小花瓶砸他,就只是单纯的急红眼了,拿着个什么就想往他脑门上砸。似乎认定了这么一通砸肯定不会让他得脑震荡,只会让他清醒过来。就连平时在家里地位最高的老妈也没能成功拦住发疯的老爸。
结果就是老爸砸过来的小花瓶恰巧砸中了木椅,绽开的碎片又碰巧直接顺着他的额头擦过去,血怎么都止不住。
这才总算让一开始急红眼,嘴里还嚷嚷着‘我没你这么个儿子’的老爸终于冷静了下来。
这可能也是他不想再跟老爸吵下去了的原因。
以前吵只不过是为了在老爸那儿寻找一个存在感,现在的存在感大的都让人直接拿花瓶砸过来了。他还吵什么,也没什么吵的必要了。
‘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这句不知道是气话还是别的什么的话,让肖邵感受到的就只有无限的心寒。
他不是没有想过老爸会有的反应,他想过老爸可能会跳起来打他,也想过老爸可能会骂他,就是没想到是两个一起来。
不仅两个一起来了,还直接让他感受了一下‘透心凉’是什么滋味。
肖邵没再继续想下去,往后靠了靠,对着大妈侧着身指着自己裤子上明显是刚添的小鞋印。
“我只让有教养的小孩儿。”肖邵看着她,“你要是想赔,我当然不介意。还有,你可以仔细看看这面料和牌子。你要是直接给我钱,我也可以让他们尽情踹。”
两个小孩儿似乎不明白肖邵口中的‘面料’和‘牌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听懂了‘尽情踹’这三个字,脸上有点儿跃跃欲试,看样子是还想要再来一次。
旁边胖乎乎的大妈倒是听出肖邵在面料和牌子上特地加重了音,她低头看了肖邵裤子边上那串洋字母一眼。
哪怕不知道那串洋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冲着眼前这人的气质,她也不敢轻易让自己小孩儿再闹下去了。
然后她抬起手,从桌子上探过去,给了对面俩小孩儿额头一人一个爆栗。
——这下总算是真的安静了。
肖邵呼出一口气来,转过头看着窗外,顺手从兜里取出一颗酸梅糖,剥开糖纸后塞进嘴里。
他向来不喜欢酸的东西,可是酸梅糖又很神奇的可以让他觉得清醒,不那么容易晕车。所以哪怕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他也会在每次出远门的时候在兜里揣几颗,当晕车药用。
肖邵嘴里含着颗糖,回过头来,就发现两个脚欠的小孩儿现在正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他放在桌上的糖纸。
酸梅糖的糖纸很不走心,就是个黑色的包装纸,看着就非常丑。所以肖邵不是很理解这俩小屁孩儿为什么会对着一个这么丑的糖纸流口水。
难道是因为大多数小孩儿天生就喜欢糖的原因?
“这糖是酸的。”肖邵提醒。
两个小孩儿把眼睛从糖纸上挪开,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肖邵取了两颗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是真的有点不正常,明明刚才还生着这俩傻小孩儿的气,居然才过没几分钟就请他俩吃糖。
——什么毛病啊。
两个小孩儿接过糖,先是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直接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大妈,又转头看向肖邵,齐声说了句:“谢谢。”
这才很迅速的把糖给吃掉了。
吃完之后小脸立刻就皱成一团。
旁边的大妈也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肖邵别过头,笑着闭上了眼睛:说了又不听,该。
下了车后就得去取了车子下面的行李箱,肖邵顺着人流走出总站台的时候往旁边扫了一眼。没有人朝他走过来,也没有人举着牌子。
这就是个小地方,而且就是个火车站,也不是什么机场,其实没人举牌子也挺正常。
但肖邵还是再次扫了一圈,试图让自己身上那种‘我在等人接’的感觉能够散出去一点儿。
这地方也不属于大城市,所以下车的人基本都是回家的,像他这种站在原地的不多。
没过一会儿,原地就剩肖邵一个人了。
特别显眼。
也不知道老爸是怎么从一堆看着就很垃圾的地方精准的挑出一个最垃圾的地方,然后把他像是扔进垃圾桶装着垃圾的塑料袋一样,把他一脚踹了进去的。
正常个屁啊!
接他的人呢?车抛锚了是吗?!
——难受。
没法压抑的难受忽然涌了上来,来势汹汹,直接把肖邵好不容易才在车上给平复好的心情再次掀翻了。
在车上的时候感受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烈,鬼知道这会儿怎么会突然这么难受。
不仅难受,还特别的想吐。
老爸老妈压根就没跟他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照片没有给,联系方式也没给。却十分放心的把他送到了这个地方,然后给他说让他到山上把性取向给扭过来。
他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强烈的难受。
但是可能是已经在车上发泄过一通的原因,这种难受最终就只是让肖邵叹了口气。
肖邵伸出手,把银色行李箱的拉杆给拉起来。
这会儿想别的也没用,还不如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住的酒店。
他正准备往外走,去外面看看情况。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个人,用手肘使劲撞了他胳膊一下。
“我操……”肖邵本来就火大,直接转过头,“你没长眼睛啊?”
扶着拉杆的手在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松了。
只是肖邵还没看清这个撞了他的人到底长什么样,这个人又忽然伸出了手。
肖邵刚准备问你是不是来接我的人,就看见对方伸出的手冲向了自己的行李箱。
——然后把他的行李箱给一下拉走了。
姿态之熟练,表情之平静,宛如拉的就是自己的行李箱一样。
操啊……这王八蛋是小偷!
肖邵在一堆脏话在脑子里刷屏后挑出了一个重点信息:这家伙他妈的是个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