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凯岛的清晨被浓雾包裹,能见度不足十米。温翎站在民宿的窗前,看着窗外模糊的轮廓——那应该是一棵孤独的苏格兰松,此刻却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天气预报说这雾一整天都不会散。"民宿主人莫拉太太端着热气腾腾的燕麦粥走进来,"你们今天的徒步计划可能要取消了。"
温翎接过早餐,道了谢。俞瑾言从楼上下来,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他们皱巴巴的地图。
"莫拉太太说岛东侧可能没这么浓的雾,"他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老麦克愿意开车送我们过去。"
一小时后,他们坐在老麦克那辆古董路虎的后座,沿着崎岖的海岸线行驶。车窗外的世界被分割成模糊的色块——深灰的岩石,墨绿的海水,乳白的雾气。温翎的相机搁在膝头,她不确定在这样的能见度下能拍出什么。
"到了。"老麦克在一个小海湾前停下,"这里是'画家之角',雾天也别有风味。"
确实如此。当温翎走下车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呼吸——雾气在海湾形成了一层柔和的滤镜,将一切轮廓柔化。远处的礁石像漂浮在空中,近处的海浪拍岸声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几个当地渔民正在整理渔网,他们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如同古老的幽灵。
"这太神奇了..."温翎喃喃道,迅速调整相机设置。她放弃了清晰度和锐度,转而追求捕捉这种朦胧的氛围感。
俞瑾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出笔记本,而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仿佛也不愿打破这魔幻时刻的宁静。
"那边有个小屋,"老麦克指向海湾尽头,"是已故画家艾莉丝·麦克雷的工作室,现在开放参观。"
工作室保留着画家生前的样子——凌乱而生动。调色板上的颜料已经干涸,画架上还有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钉着的几十张速写,全都是雾中斯凯岛的景象。
"她晚年几乎只画雾,"管理员解释道,"说雾让一切变得平等——高山和小石头在雾中同样神秘。"
温翎被这句话击中了。她想起自己早期的作品,总是追求完美的光线和清晰的构图。而此刻,透过工作室的窗户看出去,雾中的海湾呈现出一种她从未尝试过的美感——模糊、不确定,却充满可能性。
"想试试吗?"俞瑾言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递来艾莉丝留下的一盒炭笔和几张泛黄的素描纸。
温翎犹豫了一下,接过炭笔。她从未学过绘画,但此刻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尝试不同的表达方式。炭笔在纸上游走,笨拙却真诚地勾勒出窗外的轮廓——不是精确的复制,而是对那种朦胧感的回应。
"很美,"俞瑾言看着她完成的第一幅素描,"像你拍的照片,但更...自由。"
温翎突然明白了艾莉丝的选择——在雾中,没有正确或错误的视角,只有个人的感受和表达。她翻到素描背面,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地点,然后加上一句:"在清晰与模糊之间,找到新的眼睛。"
午后,雾气稍微散去一些,露出了海湾的全貌。温翎和俞瑾言坐在礁石上分享莫拉太太准备的三明治,看着潮水慢慢上涨。一只孤独的海鸥落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
"伦敦那边的提议,"温翎突然开口,"你怎么想?"
俞瑾言将最后一块三明治掰开,分给那只海鸥:"我在想'晨光之家'的模式能否真的移植到其他文化背景中。"他顿了顿,"但也许重点不在于复制,而是启发每个社区找到自己的解决方案。"
海鸥叼走食物飞走了,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温翎看着它消失在雾中,思绪飘向未来——伦敦、爱丁堡,或许还有更多地方。这种漂泊感曾让她畏惧,现在却带着某种奇妙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