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车划过锃亮的地板,流了一地的血珠。
兰晓失血量太大,已经调动了医院血库,上官醒也去献血,然而杯水车薪,稀有血型总是不够用,就像当年生产大出血的上官醒,额外抽掉了兰晓一半的血才捡回一条命。
兰印站在手术室门口,掌心糊了一层稠黏,这是兰晓的血。
她流了很多血。
很多很多。
他忽而想起两年前的夏天,那时兰晓带他去吃下午茶,强迫他穿骚粉球衣打篮球,给他和喜欢的女孩创造机会。
阳光明朗的兰晓不知何时突然就消失了,他们这些血亲家人毫无察觉,在两年后才堪堪发觉她的不甘和怨恨。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一扇门。
她在里面,流失了很多血。
她一定很痛苦。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让兰薪签字:“兰晓家属,患者身体很虚弱,失血量又太大,目前血库告急,请做好心理准备。”
兰薪拿着笔,迟迟不敢落笔,他似乎忘记了两年前签全责意愿书的时候,他有多爽快。
卓雅抢过他手里的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医生,血的事我来想办法,请你们务必救回我女儿。”
医生:“我们会尽力的。”
兰印望向还按着棉签的上官醒,说出的话像是没有经过大脑:“上官阿姨,把兰晓的血还给她。”
他好没用,没能在两年前阻止爸妈签下协议书,没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救她于水火,听着父母权衡利弊后的说辞和劝告,慢慢被洗脑,让她孤立无援,被仇恨侵蚀。
那时兰晓,也只是十七岁。
那时兰晓一定也曾寄希望于他。
【兰印,我们以后不要跟沐家来往了,爸爸也真的是,为什么还要跟沐家合作啊,我都说了我不需要补偿,只想让他们滚的远远的,不要再来找我。】
兰印依稀记得兰晓刚醒不久时跟他说过的话,那时候字字句句都是远离沐家远离沐景晨,那时候她对家人还是信任的依赖的,那时候……到底是什么让她彻底失望。
他为什么没有多留意她,为什么没有多去和父母沟通,告诉他们关于兰晓的想法。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跟父亲一样,把利益放在了前面,听从父母的话和沐家保持表面的和谐,跟着他们一起无视兰晓的抱怨和伤心。
“上官阿姨。”兰印走向她所在的方向,像盯上了什么猎物:“把她的血,还回来!”
沐星爵和沐风挡在上官醒面前,小小的沐星晨此刻也被吓哭。
“兰印,别再添乱了。”卓雅坐在冰冷的蓝色座椅上,又一次拨通那串没有署名的号码。
电话滴响两声后,对方接听没有先讲话。
还是卓雅先开口:“贺兰声,我要血,很多很多。”
这个熟悉的有点陌生的名字,击起了不少人的回忆。
兰薪沐风上官醒不约而同的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卓雅,心如擂鼓。
贺兰声:“等我。”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抢救结束的沐景晨被推出来转入病房,他受伤轻,暂无生命危险。
听完医生的医嘱,沐风和上官醒让沐星爵去走后面的流程,也是想趁此支开他。
兰晓的事,他们无法置身事外,但和沐星爵无关。
“妹妹给我。”沐星爵抱过昏昏欲睡的沐星晨,跟着医护人员和保镖离开。
卓雅已经挂断电话,上官醒走到她身侧,内疚又自责:“卓雅,我……对不起你。”
“别这样叫我。”卓雅抬起头看向昔日的好姐妹好朋友,一切都已变得陌生:“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对不起晓晓,晓晓是我的女儿,是我先放弃了她。”
“卓雅……”兰薪嗓音沙哑,他除了愧疚自责还有后悔,他曾经答应过卓雅,会一心一意对她,会保护好她和孩子,会让她过上安定体面的生活。
他都没有做到,他什么都没做到。
“我不叫卓雅。”
卓雅这个名字她用了二十几年,以为是新生,不曾想是深渊。
“我是,贺兰风雅。”
医院楼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黑不见月的天空,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他天生银发,已至腰际,在颈后潦草用皮筋拢起,冷峻的脸配上及腰长发平添几丝柔和,岁月善待美相,未留太多痕迹,右眼眼尾浅浅的红色胎记,像画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黑色的西装装点健硕高挺的身体,高定皮鞋尽显尊贵,王者气息浸染全身,手腕上的劳力士已经有些年份,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黑眸微颤,闪过一丝慌张。
于黑夜中前行,脚步急促,与身边挚友交谈:“星白,辛苦你跑一趟,有你在我才放心。”
身侧男人脚步未停:“抓紧时间,感谢的话出来再说。”
手术室外,卓雅望着紧闭的电梯门,时间不停流逝,她无比煎熬,又怕手术就此结束,宣告兰晓的死讯。
终于,电梯门传来响动。
银色长发格外显眼,他直冲着卓雅走去,身后跟着不少手提存储箱的黑衣人。
“情况如何?”贺兰声站定在卓雅面前,嗓音温柔和气。
卓雅坐在座椅上,低垂着脑袋,淡淡道:“不太好。”
“放心,苏星白会帮忙。”
话落,贺兰声将视线转移,一旁的兰薪与他对视,眸底处处皆锋芒,他无暇与兰薪多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