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村的日子就如同那桥下的河水,涓涓而流,无声无息,清澈透底。玲玉、香玉和仙姝都怀孕了,挺着大肚子没事儿就在街上聊天,活自然是干不了的,只能摆弄些针线,纳个鞋底鞋垫什么的。
支书仁忠也考虑他们三家不容易,工分的计算上也是能多给点就多给,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仁旗的嫂子佳凤从粮所带了几袋白面回来,玲玉也分给了一点给香玉和仙姝。大家都听说这大锅饭也兴不了多久了,都有事没事儿的在家里自己开伙,也没有像以前管得那么严了,动不动就有人告密,来抓人拆锅,贴大字报。
这也说明,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也在大幅进步,人们的觉悟也在不断地提高。
一天,仁旗的大姐仁香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来了,后面仁国也皱着眉跟着,仁旗赶紧迎着带进堂屋。
玲玉拖着身子说:“仁香姐,你这是咋了,满身都是灰的,这孩子是?”
仁香开始哭了,边抱着孩子,边说:“孩儿他爹和爷爷都嫌俺生了个闺女,这不,两岁多了,也不给上户口,也不给起名儿,俺提起来,他们就说要把她送人去,俺怎么舍得哩,俺不听他们的,她爹就打俺!”
仁旗看着姐受了委屈,气愤地说:“这姚国伍虽然是俺姐夫,可欺负俺姐,俺也饶不了他,大哥是正式的,不方便教训他,俺去,一定给姐争个公道哩!”
仁香马上拉住他说:“老二,你可千万别去,唉,这事儿还不是怪你姐哩,谁让俺肚子不争气,给他家添不了儿子哩!”
仁国叹了口气说:“仁香,这孩子总得想个办法,你再生是以后的事儿,可也不能苦了眼前这个女娃不是哩?”
仁旗争着说:“放俺家里养,大哥家已经有俊山和俊谷了,现在玲玉肚子大了,俺正想给这肚子的娃寻个姐姐哩!”
“姐,你就听仁旗的吧,她是俺们外甥女,就跟亲女儿一样,俺们不会亏待她的。”玲玉也是一脸愿意,并没有半点推托。
“那姐就谢谢你们了!”仁香又哭着,想两腿跪倒,却被仁旗一把拉了起来。
“这娃还没名字吧,那以后叫俊容好了,如果玲玉肚子里的是女孩就叫俊芳,如果是男孩就叫俊峰。”仁旗随口说道。
仁国听了,笑着说:“还是你这高中生有才气,随随便便起个名字都这么好听!”
玲玉听着也笑了,“你这高中生要好好向大哥学习哩,复习了这么长时间了,明年可得准备考个学,和哥一样,也成个正式工人。”
俊容似乎和仁旗两口子很有缘分,一点也不生疏,她娘仁香走了也不跟着,一个人跑到玲玉面前,瞪着眼睛看着她的大肚子。
中秋节过后,玲玉就快要生产了,在家里床上直喊肚子疼,吓得仁旗赶紧去叫杨二巧,村里接生的活,都是杨二巧在忙活,懂不懂的反正全村就她一个人敢干,她胆大,不怕见红,时间长了也摸出经验来了。
杨二巧赶到的时候,佳凤也火急火燎地从粮所里回来了,玲玉躺在床上满头大汗,杨二巧一点也不慌张,抓着玲玉的手说:“这头一胎要紧得很,是要疼一点,不过慢慢忍忍就过去了,等下一胎就好了。”
“你一大老爷们儿就别在屋里呆着了,赶紧去厨房里打些热水,准备起来。”杨二巧把仁旗赶出了屋外。
杨二巧和佳凤在屋里忙活着,没多长时间,哇的一声,“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模样真俊,金贵着呢,一看就是有福的命!”杨二巧喜笑颜开地说。
“真是多亏了二巧嫂,明儿个让仁方大哥去供销社,我让仁国给你们置办点东西。”佳凤边谢边说道。
杨二巧满脸堆笑说:“哎哟,俺大妹子,这全村女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一半,你又漂亮,又能干,还生了两儿子,俺多不中用,生了俊男、俊思两傻闺女。”
“瞧二巧嫂说的,俊男也不小了么,上次在初中,我碰过到她,出挑得很呢!”佳凤一边照料着玲玉,一边拉着家常。
杨二巧走到屋外,正好俊容在门槛上坐着,“哎,容妮啊,你娘在河边里给你抱来一个弟弟哩!”以前村里的人都喜欢用这种理由骗小孩。
“二巧大娘,你骗人哩,俺都看见了,弟弟是从娘的腚里拉出来的!”容妮天真地说。
杨二巧笑得岔了气,“你,你这个闺女……”
正在笑着,红深满脸着急地跑了进来,“二巧嫂子是不是在接生呢,快,快,俺家香玉也快生了!”
红深来不及恭喜仁旗,他实在担心香玉。躺在床上的玲玉虚声说:“让二巧嫂赶紧去,我没事儿了!”佳凤和仁旗也都催着杨二巧赶紧去。
香玉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杨二巧走到床边,没好气地说:“叫什么叫,都是农村人,矫情什么呢,疼疼就过去了。现在知道疼了,和红深睡觉快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哩!”
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扯开香玉的裤子,一只手在肚子上顺,一只手在下面接。
终于生了,也是个男孩儿,“哎,这贱命啊,就应该贱养才好哩,阿猫阿狗的,千万别当成个宝,不然就养废哩!”杨二巧嘟囔着。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长余也在满大街地找杨二巧,不用说,肯定他媳妇仙姝也差不多临盆了。
这时候,仁忠正好在街上走着,碰见杜宏武,赶紧地说:“宏武叔,您这是遛弯呢?”
正巧长余跑过来,那边杨二巧也刚接生完,赶紧离开红深家了,连后面的细事也没交待。
长余一把抓住杨二巧说:“找的就是你,俺媳妇也快生了,赶紧的!”
杨二巧一把摔开长余,不屑地说:“就算天皇老子生,俺也不接了,一连两个累死俺了,还要再接,你要俺命呢!”
“怎么的,他二巧嫂,这姓穆的和姓胡的你都接生,不给俺们姓杜的帮忙么,这是看不起俺这张老脸怎的?”杜宏武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仁忠马上命令道:“他二巧嫂,接生等于救人命,你还在这儿磨磨叽叽什么,你现在是俺们穆家的媳妇,要不给长余家里接生,这以后就不是俺们穆家的媳妇了,这话我说了能算数。”
吓得杨二巧赶紧麻溜地跟着长余跑家里去了,仙姝第一胎生了个女儿。
宏武还在街上等着,长余跑出来告诉他生了女孩,宏武高兴着说:“女娃娃也好哩,虽然俺和你爹是叔兄弟,但这关系也近着哩,你生的娃娃也是俺孙女么!”
“那宏武叔给娃娃起个名吧,这小辈的都是您起的。”长余说道。
宏武咂摸着嘴巴,一缕小白须轻晃着,“真快啊,这已经到方字辈了,那就叫方芸吧!”
“那敢情谢谢宏武叔哩,这名好哩!”长余高兴地回道。
宏武迈着步子,忽然腿抖了几下,便站住稳了稳神,这时长余正准备回家了。宏武思了一瞬,又叫住了他,“长余啊,以后如果再生了小子名字就叫方涛吧!”
长余一怔,这刚刚生了女儿,怎么宏武叔就想着以后生儿子的事呢,莫不是老糊涂了吧,但还是谢着应了下来。
红深也给儿子起了名字,叫胡新宇,自然也没去问老德藩的意见,胡族门里不待见他们一家。孩子生了,姓胡的一家都没来看过,红茂家的新刚上小学好几年级了,还经常隔着墙往红深家里扔土磕砬,人事儿不懂,跟他爹一样恁坏。
眨眼的工夫就到年底了,俊峰过百岁的那天正碰上下大雪,但家里置办的还是十分热闹,亲戚邻里的都来看望,光鸡蛋就收了几大箩筐。
佳凤在乡里准备了两抬“大盒子”,上下四层,扎着红绸带,找了八个人抬到村里,到了家门口又放了一千个头的火鞭。
老宏武看到长余只有一人,没有兄弟姐妹,也没啥亲戚,就让老伴带着一门的妯娌们都去长余家看方芸。
长余看到这么多人来了,笑着迎进门,仙姝也边忙活边笑着说:“婶子,你们还跑过来干啥哟,拿这么多东西,俺就生了一个闺女,有啥好过百岁的哩!”
“瞧你这小媳妇说的,你宏武大爷说,闺女咋了,也得办,咱们老杜家虽是村里小户,但更要一条心,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咱们!”宏武大婶一边分着鸡蛋,一边说。
一旁的几个小妯娌也赶紧地帮着仙姝去煮红鸡蛋。
红深家里则冷清了许多,香玉把小新宇裹在小包被里,套上红深的一个旧棉帽,在家门口张望着,又时不时地向村口走上几步,也不敢走太远。直到日斜三竿,也不见娘家人来,只好悻悻地往回走。
刚走到红金家门口,红金的媳妇杨大凤一脸盆脏水泼了出来,“哐当”一声关上了柴门,蹶着腚走进屋里,嘴里骂骂咧咧的,头也不回。
红深煮了一锅红鸡蛋,兴冲冲地跑出来,见香玉闷闷不乐的样子,抹了抹手,说:“咋了,赶紧回屋去,大冷天的!”
天黑了,香玉点上煤油灯,给孩子喂了奶,哄睡着了。红深也是一脸的失意,把香玉搂在怀里,说:“有啥关系,都不来又怎样,咱们不是还照样过日子,又不少什么!”
香玉想着连亲娘都没来,又会有谁来呢!胡家一姓虽然也不算小,但都一盘散沙一样,见不得自家人好,又笑话自家人穷。
香玉想着想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对红深说:“红深,咱可要加把劲儿,你好好复习,把学考上,家里的活儿俺来干,咱不能被人瞧不起,为了孩子咱也得争一口气!”
红深何曾不是如此,人活在世,即使在农村也得要一张脸面,被人看不起的滋味不好受,真的不好受,即使你想得再开。
转眼又是半年,红深每天苦苦复习。仁旗也是一样,在大哥仁国的逼迫下,丝毫不敢松懈。仁国给他找个工作不难,但更想让他有学问一些,发展潜力更大,不要只呆在乡里,要去县城,去更大的地方。
仁旗和红深一起报了当年的考试,考完交流了一下,彼此心里都没有底,也没有多大指望。红深心里想,还是在家里帮香玉干活实在点,不切实际的梦就不想了。
没多久,成绩公布了,仁旗和红深竟都被省城的师专录取了。
跟城里的人自然没法比,但这在农村已经是天大的新闻了。香玉抱着红深,哭得满眼通红,又出去买了半斤猪肉,做了一大桌子菜,和红深面对面,两人喝了几盅。
红基的媳妇赖香跑到红茂家,和开莲在院子里拉家常。
赖香故意提高嗓子眼说:“考了个学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跟过年一样欢喜,这在古代不就是一个秀才么,都是穷秀才,酸书生,挣不到钱有个屁用,还高兴得跟上了天一样!”
陈开莲小声说道:“赖香嫂,你别这么大声,再说俺和香玉是一村的,这多不好看!”
“一村的咋地,俺就喜欢这你实在的,妖里妖气的有什么好的,又没有小姐的命,考上个学还以为中状元哩!”
红深隔着墙越听越气,誓要出去和她理论一番,香玉赶紧拉住他,“理她作啥哩,以后你就是正式工人了,她这是眼馋哩,家里男人没本事,在外面撒气哩!”
很快,仁旗和红深就接到通知上学去了。仁国去了趟县城,给仁旗买了个大皮箱。仁旗不好意思地说:“哥,你再去买一个箱子呗!”
“咋了,一个箱子还不够你用?”仁国愣了愣问。
仁旗说:“这不红深也和我一起去上学么,我提着一个箱子,总不能看着他拎着一个麻袋吧!”
仁国只好又托人去县城买了一个皮箱子。
临走时,仁旗和红深两家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刚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进来了,竟然是梅晓歌。
玲玉和香玉赶紧拉着她进了屋,晓歌提着两大袋奶粉,给了她们一人一袋,又盯着她俩硕大的胸部说:“看来我带奶粉是多余了!”说着,三人同时笑了起来,就如同在宣传队里的时候一样。
晓歌还是原来的晓歌,依然如一个青春女孩一般,样貌没变,个性没变,梦想也没变。傍晚,又是仁旗把她送到村口,晓歌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小心地戴在仁旗的腕上。
那个年代的农村几乎没有手表,仁国倒是有一块,但并不是上海牌的,这种牌子买不到,别说手上无票,就算有票也白搭。仁旗觉得太过于贵重,欲脱下来还给她。晓歌紧紧攥着仁旗的手,贴在她的胸前,颤抖着,一刻也不放松。
天未入秋,晓歌的手却冰凉得很,“戴着它,不要摘下来!”晓歌说完,默默地放开仁旗,独自走了。
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晓歌一袭白裙,飘逸的长发,浑身弥漫着农村女孩不曾拥有的香气。晓歌的身影渐渐远去,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幸福,也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孤独。
仁旗呆呆地立在原地,喃喃地说:“你不属于这里,你从来都不属于这里的!”
临走的前一天,杜长余又请仁旗和红深喝了一顿酒,长余借着酒劲儿说:“咱仨一个泥坑里玩出来的,你俩都成出息了,俺也高兴哩!”
红深喝了二两,脸色通红,“长余,以后你咋个打算哩?”
“去北山,开拖拉机拉矿石,也是这两天走,俺长津哥在那边都打点好了,他和俺开一台,两班倒!”
“听俺哥说,那里可挣钱哩,一个月毛一百,俺哥工资才几十块钱,你这是要发财哩!”仁旗喝了一盅回道。
“俺也不知道挣多少,开始先当徒弟,哪有那恁多哩!”长余傻笑着,摸着脑袋说。
一周后,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如兄弟般的哥们都离开了白石西村,空留下三个俊俏的小媳妇和嗷嗷待哺的娃。
没多久时日,生产队里酝酿许久的分地开始了,耕牛什么的先前都分好了,各家各户都没什么意见。但分地不一样,仁忠支书记头疼得很,村里的地不多,但很分散,分多少是有数的,每人也就五六分地,但好地只有两三块,靠近河边的,土质好,浇水方便。
岭上的地就不一样了,干旱,跟石头一样硬,连壮汉子刨起来都费劲,而且收成也低得很,大六月天的,地刚浇完,马上就又干了,庄稼都是干巴巴的,没一点儿精神头。
仁忠找村里几个年长的老族长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好地、差地分开,再每家每人平均分。这样的好处是大家都平等了,但坏处也有,每家的地都不集中,东一块西一块,像身上的补丁一样。
红深家三口人就分到三块地,每个地方只有三分多一点儿,也就是两三个畦子。一块在河边,一块在岭上,一块在村口路边,耕收都不方便,只能来回折腾。
仁旗家和长余家也是如此,但德天家的仁礼和德高家的仁达两户田离仁旗较近,三家互相置换了一下,把河口的好田都留给仁旗家,仁旗家又拿出其他地方的两分田作为补偿分别给了仁礼和仁达。
长余家的地一边挨着长富,一边挨着长湖,老宏武见长余不在家,原本想做主也把一些集中的好田换给长余,但奈何长富家的不肯,只好让长湖家多让出一块,反正他去了东北,种地的活儿都交给了自己。
只有红深家还是三块地,挨着六户人家,零零点点的,姓胡的没一家愿意和他们换。红深不在家,老德藩更是指望不上,胡家一门的不给添乱就烧高香了,哪还敢求得他们帮点忙。
香玉一个人带着孩子,心里倔犟地想,这点苦算什么,不就种个地,来回多跑几趟不就行了,等红深上完三年学回来,日子肯定会好过起来。想着想着,浑身充满了劲儿,仿佛再大的苦也不是难事。
一天,玲玉带着小俊峰过来玩,香玉正在烧饭,看着锅里的稀玉米糊,还有干瘪难啃的窝窝头,玲玉眼里一热,心疼地说:“香玉,你看小新宇瘦的,大人可以挨,孩子可不能饿着,你缺什么东西就去俺家拿,千万不要这么硬撑着!”
看着小俊峰快比新宇高二指了,跑得也比新宇快,香玉苦笑着说:“唉,你娘和仙姝他娘都来帮你们带孩子,也有一帮妯娌们帮衬着,家底也比俺厚实。俺弟还小,俺爹不让娘过来,有什么法子呢,只能自己苦一点,不就是三年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种着地,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人喂猪,出粪,拉车,割麦,打场,幸好小新宇懂事,从不吵闹,也不挑食。晚上,只要抱着小新宇,看着他香甜熟睡的样子,香玉满身的疲惫就一扫而光,憧憬着一家三口以后的幸福生活,心里就会豁然开朗。
北方的天气,常年干旱,女人毕竟力气小了些,扛着锄头也刨不开地。香玉就趁天蒙蒙亮爬起来,背着小新宇去地头,清早地里有些雾水,好刨一些,就抓紧干活。
红根光棍一个,见香玉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跑到地边,调戏说:“香玉,看你这身板也干不了活儿,不如俺帮你干,俺有的是劲儿,正没处使,反正红深不在,白天俺就帮你在地里干,晚上咱俩就在家里干,咱们就凑合着过三年得勒!”
香玉抓起锄头,朝红根刨去,狠狠地说:“再胡说八道,你信不信俺照你脑壳子砸下去!”
吓得红根提着半条裤子回头就跑,边跑边叫:“这小娘们怎么还这么烈哩,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田里的畦子不宽,却很长,香玉把孩子放在地头,干一会儿回头望一会儿。仙姝也扛着锄头从地头走过,看见熟睡中的小新宇侧在地上,脸上爬满了蚂蚁,赶紧蹲下去,用手绢给他扑闪干净,朝地里的香玉喊:“你出来干个活儿,带孩子出来干嘛哩!”
香玉一溜跑回来,满头大汗地说:“放家里俺不放心,一个人儿也没有,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俺要时时看得见他才安心!”
仙姝心疼地说:“再这么早出来干活,就把小新宇放俺家去,让俺娘帮忙看着,反正现在会走了,也不用喂奶,就让俺娘看着他和方芸一起玩儿就行!”
香玉抻了抻身上的破褂子,叹着气说:“一天两天应应急还好,总是这样麻烦你们怎么行,这是过日子,自己的难处只有自己扛着哩!”
香玉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自己家再困难,不可能找别人天天帮忙,即使别人有心愿意,自己也决然不能这样,谁家都有难处,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这些活还可以勉强自己一个人应付,最难的是打场。抢收完麦子,堆在场里,要打场还要扬场,一个人干不得这个活,一个女人更干不了这个活。打场的时候,都是每几户人家合好伙儿,四五个男人一起打,女的就在一旁抱麦堆帮忙上场。
胡家门的人是不愿意带香玉的,恨不得她们家的麦子烂在地里才高兴。即使德藩家和德郡家也不对付,都是各打各的,但人家亲兄弟多,不碍事儿,平时打打闹闹,一到干这活还是能凑到一起的。
仁忠支书就让自己的三弟仁礼和堂兄弟仁信、仁达,带上仁旗家的,顺便把红深家的也捎上,一起打了。作为以前公社的书记,现在的村支书,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任何村民有困难解决不了。不给村民解难题,那要他这个支书干啥,他心里一直这样想。
打场的时候,香玉也不能眼睁睁地一点忙也不帮,就把孩子放到仁旗家里,跑到场里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