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反而令孟春枝生出不真实之感觉,毕竟这和前世左忌将她捆了结实横置马上,又快马加鞭的反差实在太大了,总是隐隐的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
前后望了一眼,发现左忌远远的去指挥人卸车去了,孟春枝便回到房间,边吃东西,边展开地图来看。
自白水潭继续向南,入叠山,里面险境丛生,便会陆陆续续遇上许多她同哥哥约好的埋伏扰乱点。按照行程,至多后日便会遇到第一波阻拦。
这还不算,雨季到来,沿途必定多有滑坡、泥泞、淤阻。
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娘亲姨母在天之灵保佑!
祈祷一切顺利。
孟春枝没吃几口便吃不下去,打发人收拾了桌面,又叫秋霜去问左忌一声,明日几时启程?还教她说“郡主生怕自己睡过了,再耽搁时辰,累大家久等,想要提前做好准备。”
秋霜应声出去,孟春枝便由常嬷嬷服侍着,边沐浴边等消息,温水浸润之下,她白里透红的少女身躯愈发柔软,不知不觉身子下滑,闭目仰躺在了浴桶边缘处,意慵身懒。
片刻后,秋霜回来,躬身道:“奴婢问过了,左将军说,什么时辰动身都可以,全凭郡主的心意……”
孟春枝哗啦一声自水中直坐而起,睡意皆无,全神贯注地听秋霜继续道:“左将军还说,看郡主上下婚车时候走路的姿势,似乎腿脚略有不便。他这就去后山砍棵竹子,为郡主做个竹帘送来,还叮嘱郡主仔细捆扎不可懈怠,并给了奴婢几瓶跌打药,让奴婢转告郡主,每日醒来先抹药,再扎紧竹帘,雨季到来,伤腿崴脚都不能小觑,一个不防落下病根,余生都会在阴雨天气隐隐作痛,郡主不可以懒怠任性,嫌药刺鼻。”
“这个左忌,有火眼金睛不成?”常嬷嬷惊道,没人比她更知,送嫁当日因为喜服繁琐,孟春枝的确在走路的时候扭了一下脚踝,她也问过需不需敷药,孟春枝却道自己无碍,无需敷药。因郡主连日乘车,仅有的行走只与常时略异,常嬷嬷瞧过,伤害处只是微有红肿,便听了她的。
却不成想,左忌一眼就看出来她腿脚扭伤!常嬷嬷道:“郡主今日,并未在他眼前走过几步吧?这人眼睛好毒,也真是有心了!”
孟春枝细细回味了一遍左忌的话,越想,越觉得心中欢喜!猛自水中出来,吩咐道:“快!把我临行前照着画像织造的那身行头翻出来,我要更衣!”
她边说边翻出浴桶,身边的丫鬟哪敢懈怠?皆听命而行。
常嬷嬷追着替她擦拭身体、揉干头发,一直追到镜子前,孟春枝自己也忙活起来,须臾,华丽轻薄的桃色春衫覆盖在她嫩如牛乳的白皙身段上面,半干的头发挽了飞天髻,明珠落于额前,透玉坠在耳下,金花玉蝶簇拥发髻之间,随她轻动,振翅欲飞。
孟春枝对镜自赏,醉蝶秋霜纷纷都说,郡主美得好比瑶宫仙娥下凡落地,将孟春枝夸得喜上眉梢,见左忌仍不现身,复又对镜画眉涂唇,略施粉黛,她本就生得极好,稍加妆点,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常嬷嬷内心虽有隐忧,但是一想到她即将面临的厄运,又觉得趁还没到岳后跟前,她能多高兴就多高兴才好!女儿家一生之中才有多少的好时光啊?
看着镜前点妆,花朵一般的孟春枝,常嬷嬷叹息一声,吩咐丫鬟们出去谨慎把守!除了左将军,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秋霜刚出去,便听外面有人道:“秋霜姑娘?郡主可歇下了?我家将军做了竹帘想要敬献郡主。”
秋霜喜道:“郡主没歇,快呈上来吧!”回头小声道,“是左将军身边的王野!”
王野素日与左忌形影不离,孟春枝闻言,亦是面露喜色,立即来到外间挺起胸脯端正坐好。
她端坐这个位置,亦是左忌只要走到门口,便可一眼看尽的地方。
常嬷嬷心底默叹,也不知道这姓左的究竟何德何能?竟得郡主如此青睐,待会等他上来,看见这样的郡主,可还拔得动腿吗?
来人噔噔蹬上楼梯的脚步声已经传了上来,孟春枝屏住呼吸,仍然抑不住心跳加快,可是随即就听秋霜惊道:“怎么只有你?你家将军人在哪里?”
孟春枝笑容立即消失,错愕地站起身来,只听外面那人道:“将军进山寻找适合的竹子,踩了满身淤泥,辫绑打磨的时候又惹出一身臭汗,不便见郡主,所以命我过来呈献竹帘。”
“秋霜姑娘,你屈尊能下来几步吗?我家主上还叮嘱我,不许我靠近郡主的门窗之前,免得冲撞了郡主。”
孟春枝疾走几步冲出房间,现身王野面前,王野见她打扮得仙女下凡一般,一时痴迷竟然忘记了行礼,随即见孟春枝满面愠怒,斥道:“告诉你家将军!我又不是纸糊的,岂会叫人看上一眼就被冲撞了?这竹帘也请你拿回去,我与你家将军何来互相赠礼之谊?!我就是将来瘸了腿,变成残废变成瘫子!也与你家将军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