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岐华满心阴霾:“那你怎么办?我设这么多埋伏,就只为了抢点嫁妆,消除岳后忌惮?”
孟春枝:“哥哥放心,我有可靠消息,赵王就快死了,我明日准时离家,这一路上除了你的埋伏,沿途州国郡城的城主们听闻此事,谁不过来巴结恭贺两句?再说现下正值雨季,左忌想快也快不起来,咱们随时通着消息,只要拖到赵王死了……”
“可万一赵王不死呢!”孟岐华怒目圆睁,“我们既然做了,何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孟春枝脸色一白:“万万不可!”她因为兄长这危险的想法,吓得心砰砰乱跳。
“哥,左忌和岳后不一样,我始终觉得他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咱家现在只有两万兵马,盔甲兵器皆不充足,这种情况下,咱们能多结交一位朋友,就不要多树立一位敌人。”
孟岐华揣起画纸,满脸桀骜:“谁跟土匪做朋友?你不会真以为,他那种人换上官袍就脱掉了匪气?你知道他到了庆成宫、入了王宫,都是怎样对待咱家宫人的?弥泽还没亡国呢!岂能任由他这土匪登门上户的欺负人!”
“哥!”孟春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月前抗旨拒召,他代表天朝而来,怎能不耍耍威风,做做样子?你不要冲动行事!”
孟歧华不想和妹妹吵架,只是觉得她虽然一心一意的为着自己,但无论是劝他不杀阿吉,还是对待左忌的态度上,都太过妇人之仁!果然成大事还得靠男人,自己多余和她说这许多,随即按下心事,劝慰了一声:“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说完转身便走。
害得孟春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哥哥你,真的有分寸吗?”
可惜孟岐华野不再听她多说,不管不顾地走了。
这夜孟春枝辗转难眠,临晨方睡,入睡不久便被常嬷嬷轻声唤起,这就该起来,沐浴梳妆了。
此次册妃,虽然少数掌权者都知道是出于岳后的试探和刁难,但是不知内情的民间百姓反倒认为,能被上国册为皇妃,乃是莫大的荣幸。
王城内外热闹非凡,周边小国以及州郡之主虽来不及道喜道贺,也都牟足了劲头预备沿途接驾,一睹王妃与钦差大臣的风采。
孟春枝浴后出水,由十几个宫女围绕服侍着,从绢丝内衣到大红吉服层层落落,脚踩上厅踏堂靴,腰簪飘然玉带,三千青丝缕缕高盘,金丝翟冠熠熠生辉。
她本就生得冰肌雪肤,明眸若水,微施粉黛,便能一笑倾国,妆容完毕对镜自赏,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左忌得知我的身份,一味拒我千里,倘若见到今日这般模样的我,会一改前态,变得殷勤热络一些吗?
虽知以色侍人,不能长久,但是孟春枝也没指望什么长久。
只要能讨得他一丝心软怜爱,在路上拖一拖,拖到赵王驾崩便好。
她坚信,老天不会白白让她重活这一回,前世的惨状,今生绝不可以重演。
孟春枝朝镜子里的自己,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吉时已到。
红盖头垂落下来,视线变得朦朦胧胧,孟春枝由人前呼后拥着去往祠堂,跪地祝祷焚香,敬谢天地神灵,拜别恩亲父兄。
天还未亮,宫门已层层洞开,沿着铺地红毡向前走去,宫内是夹道相送的氏族礼官,宫外是争相围睹的民间百姓,一路喜乐喧天,载歌载舞,无数人朝出嫁的公主抛洒花瓣以赠吉祥。
宫门外,红毡的尽头,左忌骑着高头大马,代天子迎亲。
孟春枝由人簇拥着,一步步走向他。
今日的左忌一身雪白银甲,□□漆色乌雅马,倍显精神。他迎着朝阳目视前方的模样,英俊得神圣不可侵犯。观礼的百姓之中,不乏怀春少女望着他迷得如痴如醉。
孟春枝施施然走来,隔着红盖头,只能看见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但她知道那是左忌。
随着距离趋近,孟春枝同样注意到,左忌的目光似乎越过她,看着这个方向所有的人。
脚下一个趔趄,被两旁的丫鬟匆忙扶住,再行走时,虽极力的在臣民面前保持体面,仍旧难免左腿的步距略小些,右腿步距略大些。
这脚崴了,疼。
左忌好似没看见一样。
身上的喜服被风吹起,面前的盖头随之荡动,更显得前方左忌忽远忽近,似真似幻起来。
也许觉察到了她的不便,但他仍然对此无动于衷。
多么冷酷的一个人,前世就是他,亲手将她送入了鬼门关去。
无可奈何,今生她复又踏上了这条路,但她妄想,搏得个完好的前程。
两人只余十步之距,左忌终于下马躬身:“臣待天子,恭迎孟妃。”说罢侧身退步,恭请孟妃上喜车。
瞧着他一脸陌生的凛然正气,孟春枝忽然起了坏心。
她直朝左忌走去,逼到一步之近的地方时,左忌终于被迫抬头,不解地回望。
孟春枝含笑轻声道:“夫君远来,一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