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就疯了，整天在这片游荡，捡些烂菜叶子为活。”老者起身，看来今天赚的已经超额了，打算回家，便问邹旎：“你是别的地方的吧，来这里做什么？这地方已经被毒虫侵蚀透了，你们年轻娃娃离远点好啊。”

“嗯，我来这里，是有事。”邹旎本想看看碎星谷里还有没有能管得了游幻狐的人，结果这里管理分明就是各扫门前雪的制度，游幻狐一家独大了。

这样一来，神梦道的覆灭只能被埋藏在时间中，没地方申诉了。

邹旎的能力有限，她从谷里转到了谷外，除了颓圮破败便没了别的，心下一阵枉然，“走吧，回吧。”

刚走出谷口，她又碰到了那位妇人，妇人这次好像不再哭丧着脸，而是很高兴地捧着一个东西到了邹旎跟前，“女儿，你试试这个吧。”

妇人打开手帕裹着的东西，那里面包着的赫然是一枚丹药，而且单从外观颜色来看——和瞳昭那颗一模一样，哦应该说是和齐迩给瞳昭那颗一模一样。

“这？”邹旎接过那颗丹药，正想问祁霁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妇人再次打掉它手上的丹药，“不要吃！有毒啊，有毒！”

有毒？那瞳昭拿去救人的丹药呢？

祁霁也不太明白，为何这妇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到邹旎面前演示这些好似已经根深蒂固在她回忆中的事情，难道是想告诉他们什么？

“用你的石镜试一下吧。”

邹旎想起红秀儿的功能便是因果追溯，邹旎拿出石镜，对着那块土黄色的石头轻声道：红秀儿很勇敢。

石镜上很快便映照出了面前疯癫妇人的脸，不过那时这位妇人优雅得体，言笑晏晏，她的女儿也非常漂亮，彼时刚被名门选中，是个值得高兴的大好日子，她没能想到自己孩子竟然能入修真名门。

女儿也很高兴，刚入门时她一言一行都拿出端庄的腔调来，不敢落了修士的面子，后来随着修炼任务的繁重，她越来越力不从心，那时碎星谷还很繁荣，游幻狐和神梦道在此地都有分宗，她得以一月回家一次。

渐渐地，母亲发现了孩子的辛苦，可是修道便是如此，比你努力比你有天赋的人大有人在，若想赶上只能不停地逼迫自己。

母亲看着心疼，但却一点忙都没办法给女儿帮上，父亲也着急，于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神梦道有一种丹药，吃完能令修仙者功力倍增，拓宽根骨父亲花费重金买了一些回家，本想劝说妻子给孩子吃点，修炼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但是母亲心疼孩子却不想给孩子吃药，丈夫怎么劝都不肯。

直到某一月，女儿回到家，再次提及修炼痛苦一事。

“娘，我觉得您将我生出来就是个错误，我什么也干不好，修炼跟不上，法术学不会，我是个废物。”母亲很心焦，可是她无能为力，这些痛苦若她能为女儿尝了便好了。

于是某一天母亲终于松口，将一枚丹药递给女儿，说要是实在痛苦，便吃一颗吧。

女儿一开始不相信，后来发现这个丹药真的对修为有很大的精进，女儿高兴了，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牵挂着的母亲也很高兴。

后来女儿每次要丹药，母亲不想给，但父亲总会将丹药全给女儿，叮嘱女儿一定要在游幻狐中取得榜首，他需要一个能让他永远有面子的女儿，修炼艰难且跟不上的孩子，不行。

母亲看到孩子每次回家神采奕奕的脸和增长迅猛的修为也替她高兴，可心下总是不放心，终于，女儿从一次吃一颗丹药到渐渐地十颗丹药都不够吃，丹药并不便宜，神梦道还渐渐地缩减了制作丹药的数量，丹药变得更加千金难求。

女儿没有了丹药的加持，修炼完全跟不上，等到母亲回过头发现，孩子浑身的经脉全毁，人已经疯癫了。

母亲完全没办法接受上一月还和她梦想仗剑天涯或选择隐居故里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一个只会痴笑的活死人，父亲只看了一眼姑娘，说了句不中用便走了，夜半无人时母亲杀了她的丈夫，轮到自己时，迟迟下不去手，担心自己死后，疯癫的女儿无人照顾，于是暂时将自己放了一马，后来疯癫的女儿在夜里失去了呼吸，她第二天也成为了一个满街游荡的疯子。

等到因果追溯看完，那妇人拿着那枚没什么颜色，普普通通的丹药对着天空朦胧的日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邹旎走上前正欲和她说话时。

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丹药喂到自己嘴里，咽了。

她终于也咽下了那一枚揪住她七年的丹药，咽下了失去女儿的痛苦和自责，获得暂时的一瞬清明然后坦然赴死，可是......她没错啊，心疼孩子没错，相帮女儿没错，错的是谁呢？是谁啊？

妇人轰然倒地，嘴角流出鲜血，这个毒药能让她的精神清醒，她清醒地死亡，清醒地感受身上的血慢慢流干，她是自愿的。

邹旎看到了一座山的倒下，她将妇人抱起，擦干了对方嘴角的鲜血，贴紧妇人的额头，轻声喃道，“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