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旎看着已经回过神来的祁霁。
祁霁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还是将自己移了过去。
“掌门走前交给了我这个,说要是某一天真能找到属于它的人,告诉他‘去寻找’。”齐迩将一枚淡青色的石头放到祁霁剑身上。
莹润的青色渐渐渗进这柄剑中......
恍惚间,祁霁又回到了白霞宇,入目皆是白茫茫,那边的夏季很短,短到好像只有一瞬,下一秒便是无数血肉横飞和亲人的惨状,白霞宇很冷,但那一晚的火足足烧了一个月,灭了又燃,熄了再点,直烧到峰上什么都没有。他呆立于血泊中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那时的他早已成了一缕灵体。
“‘去寻找’,寻找什么呢?”祁霁低下头,看到渐渐凝固成实体的身躯,他从寄生到这柄剑之上时心中满腔满眼的仇恨,可是破系统非要他完成任务,一届接一届的宿主渐渐磨平了他内心的沟壑,他好像放下了,好似忘却了。
“可是......除了仇恨,我还能寻找什么呢?”
齐迩拿出另一件物品,是一方没有巴掌大小的小木盒,递给瞳昭,里面静静躺着一颗丹药。
瞳昭一滴泪滴落在丹药上,“就为了它,就为了它......”她整个师门都做了陪葬。
“孩子,爹看不到你长大了,但是爹很高兴,找了这么久我终于见到你了。”齐迩仿佛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两件事情,能够支撑他的信念已然崩塌,他的身体开始逐渐模糊,抚摸小樱桃头顶的手也慢慢虚无,最后身影轮廓边缘渐渐散化,只剩下飘忽的五官。
“爹......我也找了你好久。”小樱桃自知留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紧紧地抱着齐迩,直到胸口处的触感慢慢消失。
一生太短,亲人能够留存陪伴的世间总是有限;一生太长,长到剩下的世间都需要自己一人去度过。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痛苦才算成长?”邹旎慢慢转过头,不去看小樱桃坐在原地嚎啕大哭的模样。
祁霁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地方,轻声道:“等到你能和痛苦共存的时候。”
冷清有些悲伤的气氛弥散开来,宋岑进来时还被瞳昭满脸黑水吓了一跳———后者穿成那个鬼样子,竟然都没忘记用烧焦的麦秆给自己画个眼线,现下一落泪糊了她一脸,自己毫无所觉,别人看都不敢看,还有个陌生男子,眉心剑目一股世外高人的气质站在邹旎旁边。
还有一个小樱桃坐在地上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是先将小樱桃从地上抱起来,轻声哄着。
邹旎看向捧着一个小木盒发呆的瞳昭,“你有地方去吗?”
等对方抬起眼看向她,邹旎摸了摸鼻尖,“没地方去的话,就在这儿住着吧,反正人多。”
宋岑见没人理她便抱着哭睡着的小樱桃先进屋了,于是等邹旎从后院领进来俩陌生人时,前院的众人都惊呆了。
“你说你整天将这么一个大男人背在背上?”先是郑禾其难以言表的震惊。
邹旎听他说一个字都直想皱眉,这一句话说完,邹旎皱起来的眉头已经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原来他就是你那把剑——奇迹。”郑禾其看着遗世独立驻足在邹旎旁边的祁霁,啧啧称奇,不仅是个修士,还这么有品,一身不失风度的月白广袖长袍,内里袖袍上还绣着朵白梅。
层层叠叠每一层衣服都穿的一丝不苟,在邹旎叫他出来前,他整理了好半天,这刁钻程度倒与身旁照旧是那一身破布烂衫的神婆形成强烈对比。
这就是实用主义与美学的冲撞吗?啊!我的眼睛。
其实还好......
虽然祁霁和他们已经是单方面的老熟人了,但是对于他们而言,祁霁是个完全的陌生客,他有些不自在地踱进后院,“我去打扫卫生。”
瞳昭朝谯楠和郑禾其拱拱手,“我叫瞳昭,来自梦谷。”
她顿了顿,担心他们不知道梦谷是什么地方,补充了一句,“碎星谷——神梦道。”
“小樱桃叫齐瞬之,是白霞宇上齐迩的女儿。”邹旎对众人解释,“我们刚在后院发现了一个地缚灵,不过他很快便消散了,叫齐迩。”
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新闻,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见那位前辈一眼,世间有许多离别,都来不及说再见。
倒是谯楠听过白霞宇,不过那个门派很神秘,从创立到覆灭,世间人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主修什么,不过覆灭......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小樱桃其实比他们在场众人年纪都要大?
祁霁:???好吧,我不算。
邹旎正欲说话,突然......
“叮咚!——”一声机械的、不似真人的声音传来,“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支线——‘刘宅的后院有什么’,获得奖励:一个有时间限制的祁霁、一面功能增加的镜子。”
这句话不是祁霁说的。
不过......一个有时间限制的祁霁???什么鬼。
镜子!
邹旎一直随身带着那面铜镜,此刻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晃晃悠悠出现了两行字——
“若你想残器修复,请说宋雅是个大英雄”
“若你想因果追溯,请说红秀儿很勇敢”
邹旎摸着镜子上那两行字,真操蛋,原来这个金手指是这样运作的吗?需要每次用献血和人命浇筑?若这样的话,能将朋友还给她吗?
她第一次不是那么期待这面镜子给她的金手指,原来这世间一切都有代价,或大或小,但每一次都如刀剐。
我们一路走来杀过无数人,刀下亡魂皆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