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站在ICU6床前,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晚期肝癌特有的腐甜味。病床上枯瘦如柴的老人睁着浑浊的眼睛看他,氧气管在凹陷的脸颊上勒出深痕。这是医院的老病号,病历显示经历过三次胃癌手术,这次入院时癌细胞已经啃光了半个肝脏。
"陈老师,今天感觉怎么样?"程默调整着输液速度,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摆着全家福,照片里穿军装的老人精神矍铄。
老人颤巍巍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泛着不祥的黄色:"苏医生...我知道时候到了..."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能不能...让我死前做件好事?"
程默手一抖,生理盐水袋差点脱手。系统在他脑海里吹口哨:"机会来了!这老爷子当年是纪委的,眼睛毒着呢。"
护士刚出去换药,程默迅速拉上床帘。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陈老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人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齿:"小苏啊...你们主任...在我病历上写了六种抗癌药..."他艰难地指向抽屉,"实际用的...只有三种..."
程默打开抽屉,发现底部粘着个旧信封。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用药记录,字迹工整得不像出自病人之手。系统倒吸冷气:"老爷子自己当了两个月的用药侦探!这比对账单比医院的还详细。"
"您为什么..."程默嗓子发紧。
"我孙子...学医的..."老人呼吸像漏气的风箱,"不能让他...进这种地方..."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攥紧录音笔,"我说...你录..."
三小时后,程默红着眼睛走出ICU。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三小时四十七分钟的录音,老人最后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告诉小吴护士...她偷换的止痛药...我早发现了...谢谢她让我...少受苦..."
系统罕见地沉默着,直到程默跌坐在医生值班室的椅子上,才轻声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选这个世界了吧?"
程默把脸埋进掌心,老人临终前的咳嗽声还在耳畔回响。走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主任标志性的假咳。程默迅速把录音笔藏进听诊器套里。
"小苏啊,16床那个老干部走了?"主任推门而入,身上飘着浓重的烟味,"死亡证明写清楚是'恶性肿瘤全身转移',别写什么肝功能衰竭。"他意有所指地补充,"人家家属是要领特殊补助的。"
程默低头写病历,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黑点。系统在他脑海里咆哮:"问他敢不敢对着死者录音再说一遍!"
但主任已经转身要走,突然又回头:"对了,明天医保局来检查,你负责的病例都再审核一遍。"他拍拍程默肩膀,力道大得像在掸灰,"年轻人,前途要紧啊。"
等脚步声消失,程默猛地砸了下桌子。系统幽幽道:"冷静,现在我们需要个完美引爆方案。"它调出虚拟屏幕,"建议分三步走:第一,把录音转换成文字版;第二..."
"第三,让全医院都听见。"程默打断它,点开手机里刚建的微信群。群名"医者仁心"下面已经有十七个成员,全是这两周暗中投诚的医护。
凌晨三点,程默躲在医院档案室。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一张张带二维码的传单。系统得意洋洋:"扫这个码就能听录音精华版,我配了《国际歌》当背景音乐。"
"你疯了?"程默手忙脚乱地收拾纸张,"这会被查到IP地址的!"
"放心,我用的是主任办公室的无线网。"系统贱兮兮地笑,"顺便把他电脑里的'学习资料'打包发到了院长邮箱。"
天亮前,这些传单出现在了医院每个角落——电梯间、食堂取餐台、更衣室衣柜。程默最后溜进会议室,把最大的一份贴在医保检查汇报席的座位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