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渐渐袭来,木府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可儿呢?都说昨夜儿木府闹鬼呢。
可儿一大早便托人找木夫人求假去了,脸也毁了,人也吓疯,和她总待在一块儿的丫鬟若儿也赎身还乡了。
木府的丫鬟侍卫均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昨日大管家把他们都聚集到了中院交代事务呢,哪里还注意的到可儿和若儿。
木清枝从起身后,便觉这府里安静的有些诡异。通常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招呼一大群丫鬟赏花喝茶的。
如今这院里听不到半分莺语燕呼,着实静的诡异。
木清枝眼中一片平静,正准备披衣推门,门外便传来椿桃的声音:“大公子?大公子在吗?”
木清枝缓缓披上青衫,听着椿桃的呼喊,便想着是不是千姑娘有要事告诉他。
木清枝有些期待的打开门,俊脸染上一层红晕,轻咳一身问道:“怎么了,可是千姑娘有要事叮嘱?”
椿桃点点头,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黑色的瓷瓶,乖巧的回答道:“这是今儿早上姑娘托奴婢递给您的。”
木清枝接过瓷瓶。这大抵便是千姑娘的血……她定是费了许多精力心神罢,得好好补补才是……
想到这儿,他微微皱眉,环顾一周并未见到心喜之人,话语间带了一丝落寞,但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润:“千姑娘她人去了哪里?”
椿桃摇摇头:“今早奴婢碰巧在三公子院外碰到了千姑娘,她只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没有再说什么……”椿桃歪着头想道。
木清枝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把瓷瓶装入袖中,轻轻道:“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要去寻寻千姑娘,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与千姑娘听呢……
木清枝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的心意,能好好传达到吗?
“喏。”椿桃恭敬的退下了。
木清枝骇首回应,便轻轻掩上了门。
待洗漱完毕,木清枝来不及给母亲请安便去了千姑娘所在的小院。
青绿衣衫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墨竹,和这满院青竹交相辉映,好不和谐!
男子如墨的发丝只用一根青发带懒散扎起,垂下两束流苏,病态清秀的面容温和淡然,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温柔的不像话。
“千姑娘应是很喜欢……”木清枝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竟藏着一枝含苞绽放的红梅花!
梅蕊衔清笑百红,唯我冰心傲苍穹。千姑娘,和这傲骨梅花很是相似呢……
路上遇到的婢女侍卫很多,但几乎没有人拿正眼看这位命不久矣不受宠的公子虽是嫡长子,但这破败身子便决定了他定不是承袭爵位之人。
木清枝好似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冷眼相待,在他眼中,只有那个为他失血过多的女子……
椿桃还未走多远便撞到了一个人,说是无意中撞到,还不如说是粉衣女子故意为之。
椿桃抬头一看,立马低下身来暗叫不好:“春柳姐姐安好。”
春柳满面红光,粉衣更是衬得人面桃花,清秀美丽,可那一双毒蛇般的眸子让人生厌。
“那个贱女人给了公子什么东西?!”语气满满的质问。
椿桃急忙道:“回春柳姐姐,奴婢也不知道。”怕是刚刚她同公子说的话都被春柳听了去。
“不知道?”春柳狠狠踩着椿桃的脚,椿桃咬着唇才没叫出声来。
“不知道……那就是你的错了!”尖锐的声音从女人嘴里发出来,目光更是狠毒:“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吃晚饭了,去杂院打扫劈柴去!”说罢就狠狠的拧了一下椿桃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嘶……”椿桃颤抖的拉开衣袖,看着白皙的手臂上青肿一片苦笑几声。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哪怕身份高上一点点,她也不会任人侮辱践踏!不过,忍忍吧……或许老天爷看在眼里发了善心,能助自己脱离苦海呢……
“真过分啊,那个臭女人!”
“你闭嘴!殿下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远处的树上好像有人窃窃私语,椿桃好奇的看过去,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又听说最近府里闹鬼,便三步两步赶紧跑进屋子里去了。
从屋檐边儿上缓缓探出两个头,仔细看去,两人的容貌竟长的一模一样!
同样潇洒的外貌,清俊的气质,只是唯一不同的,左边的男子吊儿郎当,一副无赖的模样,右边的男子冷峻寡欲,光是看外表,也知道两人的性格大相径庭。
“殿下让我们看着这儿干什么啊……好无聊啊,你说是不是,哥?”左边男子看身旁的人不理他便又滔滔不绝起来。
“今天我可是做了好多事儿呢!都没来得及瞧瞧漂亮的姑娘……唉……殿下也是……那女子都走了,还让我们留在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对不?哥?”
眼看着身边的男人脸愈来愈黑,卫良好似丝毫没察觉。
“卫良!”一声呵斥,男子立马住了嘴。
卫忠冷冷的瞅了弟弟一眼:“殿下的命令,我们只管服从就好。”
“好好……”卫良漫不经心的点头。他可是一点儿也看不爽刚刚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就算不能掺和……给那个女人一点好果子吃也没什么关系吧……想着想着便乐的咧开嘴。
卫忠看到弟弟那副模样,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无奈的挑挑眉,这个弟弟,该找个时间好好整治整治了。
“可恶啊!那个死女人,竟然一大早就给公子送些不入流的东西!”春柳狠狠骂道,美目瞪圆气冲冲的冲进大公子的院子,毫无尊卑之分的大声嚷嚷起来。
“公子!奴婢来伺候您穿衣了。”以往公子是绝对不允许春柳太靠近他的,只不过……春柳眼眸微闪,再不下手,怕是要被野女人夺了去!
没有听到半点回应,大公子的院子伺候的人本就稀少,但也不应该如此安静啊……
春柳疑惑的想推开门,却觉得身后一股强烈的劲风生生把自己踹到地上。
“哎呦!”春柳吃痛的揉揉屁股,环顾着无人的院子,刚要站起身又一道劲风使来,害得自己失去重心跌倒再次跌倒。
“闹鬼了闹鬼了!”春柳害怕的环视了一眼,喃喃道。一张小脸上满是恐慌,赶忙爬起身逃走了。
“哈哈哈!叫你这毒妇乱咬人!”卫良从屋檐探出身子,看着女子慌忙逃窜的身影不屑的撇嘴。
“卫良!赶紧走了!昨日的事要赶紧禀告殿下。”卫忠严厉的呵斥一声。
两人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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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气果然新鲜,夜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街道上挤得满满的都是人,卖菜的小贩们一个个紧挨着摆着摊儿,卖力的叫喊着。
早上刚出笼的包子香气能从街南飘到街西。殇玄国的京城景色和靖国大都相似。
夜离身披着一身宽松的黑衫,长长的墨发也被黑袍遮盖,她灵活的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帽子遮住了精致的脸蛋,只露出两只淡漠的眸子。
夜离寻了一处面善的老人那儿轻声开口问道:“老人家,您可知城西左家在何地?”女子压低帽檐,沉闷的声音让老人家很是奇怪。
老爷爷回过身,细细瞅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那双饱经寒霜的眸子似乎历尽万千难事,没有一丝情绪也没有半点波动。从她微露出的黑发来看,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
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竟如老人一般沧桑,当真叫人心生疑惑!
“姑娘,就往前走,过了两条街,再往右走会看到一家繁花酒楼,一直走便到了。”老人家上下打量着女子,眸子满是探究。
老人虽已过了耄耋之年,但身子骨似乎很是健朗,白发别在耳后只拿了只玉簪装饰,眼睛也不同一般老人混浊,清澈明亮好像能猜透女子似的。
夜离淡淡看了老人一眼,他的身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娃子,一男一女,均三四岁左右,一人拿一个糖人细细啃着。
“多谢了。”夜离微微点头,刚要离去却觉衣袖被人拉扯住。
夜离低头看去,原是正在舔食糖人的男娃拉住了自己,男娃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见夜离停下了脚步,男娃便回头看了老爷爷一眼。
老爷爷微笑着点点头,男娃便有些吃力的拿下一只糖人,天真的冲夜离笑笑奶声奶气道:“姐姐,给!”
夜离没有接,只摇摇头道:“我没有银两。”
老人抬头,和蔼的看了一眼淡漠的女子,轻声道:“没事,就当作老夫送与姑娘的。”
夜离淡淡扫了一眼满脸期望的男娃,缓缓接住了糖人,鼻尖传来甜甜的香味,夜离轻轻一笑:“谢谢你,告辞了。”
夜离微微躬身告别,直到女子的身影隐没在人海里,男娃才若有所思道:“这位姐姐身上的气息很是特别呢!”
老人转过身,身手矫健的撸起衣袖,从那满桶糖稀小心舀出一大勺,熟练的画着糖人。
女娃凑了过来,只一会儿功夫,老人便画好了糖人。
女娃细细瞅着,疑惑的问道:“孟爷爷,这是什么花啊?”白皙滑嫩的脸蛋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发髻上还别着精致的蝴蝶发簪,甚是惹人喜爱。
男娃也凑近,细细观赏着刚画好的糖人。
被叫作孟爷爷的老人温柔的抚摸着男娃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听到两人这样问,便仔细说来。
“这花啊,是世间最不吉利的彼岸花。”
“彼岸花?”男娃侧头问道。
“是啊,早在几百年前,世间就没有了……不过刚刚爷爷啊……”老人眼眸染上一层绯色,连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怪异起来。
女娃摇了摇爷爷的衣袖,他才继续说下去。
“刚刚爷爷啊,有一瞬似乎又见到它的身影了……”
老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静静的画着糖人,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神态。
男娃和女娃相视一眼,觉得奇怪,但没继续问下去,只静静的看着老人画糖人。
夜离转过几个街道,便看见一个庞大的宅院。
高高的朱门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左公府。据说这块匾是殇玄国先皇亲自提的字,为了奖励左老太公的伟绩。
左府也没丢了脸面,三年之间两个儿子都考取了功名,只是虽然左府公子众多,但女儿只有主母生下的小女儿。也难怪这个女子受尽哥哥疼爱。左公也对自己的小女儿甚是看重。
夜离冷冷的看着匾上的几个字。左公府怕是不知道,他的女儿早就死于非命,如今附在她的身体上的不过一个恶魂而已!
关键是……要怎样混进去……
宅院的对面,正巧是那家人满为贵的繁花酒楼,气派的门面,来来往往的人密密麻麻。
夜离特意拐到一处人少的一面,眼眸忽的略过那堵围墙。
夜离敛敛心神,刚要趁着人少飞身而上,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阿离,我找到你了……”湿湿的呼气声贴附在夜离耳边。
她身体一僵,刚要上拳打过去,却被男子一把钳制住。
男子戴着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他飞快的反握住夜离的双手,毫不掩饰的直视着她,语气满满的委屈。
“昨日你还说我们是盟友的,今天做这种事情怎么不叫上我?”皇甫玄歌的眸子里尽是不满。
夜离暗暗流汗,这男人为什么每次都神出鬼没,不知道她在干正事吗?
“……滚!”语气带着呵斥,阿离皱着眉头,想要挣脱。
皇甫玄歌却欺身而上,灵巧的将脑袋埋在夜离胸前,眼眸幽暗的深不见底:“阿离,没用的哦……”
天啊!谁来把这个男人拖出去!
夜离怎么也挣脱不开,先前以为只是自己妖力薄弱才会挣脱不得,现在一想,那只是在皇甫玄歌面前使不上力气而已!
难道皇甫玄歌也同她一般,异于常人?这也跟她的过去,她丢失的记忆有关?还是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皇甫玄歌清晰的感受到了来自夜离的死亡凝视,颤巍巍的把手伸回去,眸子晶亮一片,好似要渗出了春水:“那阿离在左府做什么……带我一个!”
“带你一个?”夜离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杀人的欲望,黑色的衣帽被风刮的快落下来。
皇甫玄歌熟捻的重新给阿离披好,若是让别人看到了阿离的容貌,还不得同他争抢……不过,谁也抢不过他就是了……
夜离紧紧盯着皇甫玄歌,冷冷道:“我要去杀人。”
虽然是为了处理阴魂,但这么说,好像没什么不对。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在夺取人的性命而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