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然拿出帕子擦手擦嘴,倚到他肩头,惬意地闭上眼。
初夏天热,但巷里阴凉清爽。
风穿长巷,轻拂两人鬓发,清静安宁。
“还有块肉,吃吗?”
徐离陵忽的问她。
莺然张嘴:“啊——”
一块肉塞进她嘴里,她嚼了嚼,“有点咸。”
徐离陵便又喂她一口饭。
悦鸿酒楼上,四楼后窗开着。
聚在房中说事的弟子们往楼下一看,瞧见巷中二人。
“真好。”
有女弟子轻叹,趴在窗台上看,放松心情。
“这女子是被安排来照顾我们的那个吧?”
“那个是她的夫君?”
“她和她夫君感情真好啊。”
话音落,房中突然沉寂。
弟子们望向坐在桌边一脸沉抑的女弟子宁菲,都噤了声。
宁菲原本也要和她的师兄结为道侣了。好不容易在剿魔中双双活下来,师兄却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那一刻界门突然关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被追上来的魔族斩首。
房门突然被敲响,打破沉寂。
“周师叔有事要说。”
众弟子神情一凛,去往三楼周徒牙房中。
弟子到齐,周徒牙布下结界,冷面肃声:“诸位,同门的死,令人痛心。逃出来的那一刻,我周徒牙便立誓,此生不杀尽天下魔,誓不为人!”
“上天有眼,竟让我发现了那魔头的踪迹!”
众弟子疑问:“师叔,你说的魔头,是哪个大魔?”
“不是大魔。”周徒牙眯起双眼,“是圣魔!”
众弟子皆愣。一股无名的恐惧,似毒蛇爬上他们脊背。
“师叔,你在开玩笑吧?”
“圣、圣魔?你发现了圣魔?这怎么可能……”
“就算发现了圣魔,你难不成想要我们去杀他?这不可能的师叔。我们怎么可能杀得了圣魔?”
“怎么不可能!”
不等周徒牙开口,宁菲高声道:“那魔头曾被烙下祓魔圣印,顶着圣印与玄道战了五百年。他逼得天霄绝地天通、屠了曜境琼宇后,想必已是元气大伤,这才陷入沉睡。”
“他沉睡了五百年,最近云州确实有消息说他醒了。可他却没有召集魔众去圣魔城,这是为什么?”
“师叔说他现在在云州?呵……”
宁菲势在必得地笑,“魔道慕强。他现在恐怕已经虚弱得不像样,所以才不敢召集魔众,怕被魔众夺位,这才躲到了云州。”
“我们遇到这般虚弱的他,是我们的机遇!”
周徒牙怔然片刻,连忙附和:“没错,正是宁菲说的这样。如此大好的机会,是上天赠与我们的机遇!”
“我要杀了他……”
宁菲双手攥拳,咬牙切齿。
“我要砍下他的头,带去给那群魔看!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崇敬的圣魔,被我的剑劈开头颅!”
*
戌时,徐离陵接莺然回家。
头一次到家这么晚,让莺然梦回社畜加班。这一整天虽什么也没干,仍觉疲惫。
大花说是要跟在莺然身边保护她,但顺理成章做小猫后,它每天在山上疯玩,乐得自在。
见莺然回来迟了,围着她转了一圈,确定她无事,便回窝睡去了。
莺然笑骂:“小臭猫。”
徐离陵烧了水,喊她去沐浴。
她进了偏房,徐离陵也跟了进来。
因时辰太晚,他和她一起洗了澡。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洗,以前也有过那么几回。
只不过那几回,沐浴不单纯是沐浴。
今日两人都挺累,一个一个洗,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便一起沐浴,什么也没做。
徐离陵先穿衣,把换下的衣服拿出去泡了。待莺然洗完澡出去,他再来将水倒了,开窗通风。
他回房时,莺然已经躺在床上半睡过去。
他在她身边躺下。
莺然翻过身抱住他,嘟囔:“感觉也没做什么,就是特别累。”
可能是她太久没工作过了。
徐离陵:“明日还去吗?”
莺然抱着他哼哼唧唧、磨磨蹭蹭了会儿,仰起脸笑:“去。”
她说起今日有位修士说她像已故妹妹的事,“……三块灵石呢。等我这份工结束,我们去云水县好好逛逛——”
她顿住,睁开迷蒙的睡眼:“还是攒着,预备我们以后搬家用呢?”
“都行。”
徐离陵看她一副随时快要睡过去的样儿,在她眼睛上吻了吻,手掌覆住她的眼,“先睡觉。”
莺然吃吃地笑,把手也覆他脸上。
……
翌日
“真不好意思,昨日我心情不太好,对你说话重了些。”
今日莺然敲开第二间房门时,昨日那不耐烦的女弟子开了门。
她面颊瘦削,形容憔悴。
莺然表示理解。
关熠说这群弟子本来有百来人,现在只剩下这二十几个。那么多同门死了,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女弟子:“我叫宁菲,你叫什么?”
莺然:“你叫我秦娘子便好。”
宁菲微笑:“秦娘子,你今日能带我出去逛逛吗?”
现在天热,莺然懒得逛。且带云州修士出门非她分内之事。
但她作为云州县人,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便应下:“好。麻烦修士大人稍等。”
“叫我宁菲就好。”
宁菲出了房门,等莺然忙完例行问候,与莺然一同下楼,走出悦鸿楼。
……
午时。
莺然与徐离陵坐在后巷吃饭。
她没什么胃口,吃两小口便歇一歇:“这天太热了。早上陪那修士在城里到处转,热得我脑袋发晕。那修士倒是神清气爽,连汗都没有。”
“待会儿吃完了饭,她还想出去……”
莺然苦着脸把碗递给徐离陵,脸埋在他肩头,“我吃不下了。”
她今天没怎么吃,但徐离陵不会逼她。
吃不下硬吃,只会更难受。
他道:“待会儿去买杯绿豆汤给你,解解暑。”
莺然晃了晃腿,和他的腿碰了几下:“我脚也累。”
徐离陵:“待吃完,我送你回家。”
莺然摇头:“这是关熠第二次给我介绍活儿,我若又干到一半不干,关熠怎么向别人交代呢?不能这样的。”
徐离陵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我同意你出来,是想着你觉得累了,自己会回家。不是叫你在这儿任人差遣的。”
莺然心头酸软,眨巴着眼睛看他一会儿,四下里瞧瞧,确定没旁人,抱着他亲了下他的脸。
她笑盈盈道:“没事,等我赚钱给你买新衣裳呀。反正就半个月。”
徐离陵不多言。吃完饭收了食盒,他骑飞驹带她去城东买绿豆汤。
莺然捧着用竹筒装的绿豆汤上飞驹,让徐离陵再把她送回去。
徐离陵一言不发,骑着飞驹往家的方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