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铭!中考加油!——”
夏日热潮渐渐侵袭而来,在人生的分岔路口,秦然笑着叫他的名字,明媚而热烈地照亮那片阳光外的阴影。
从认识起就形影不离的两人,中考志愿也填下相同的目标。
身边的许多人夸赞他们志同道合,都祝福考试顺利,唯独魏之铭只执着于秦然的那句。
眼波流转,望眼欲穿,他抬起小臂,在空中挥舞,以同样的方式回应那个少年。
“中考顺利,秦然!”
……
从记事起,魏之铭与父母的关系仅止于表面。美其名曰工作繁忙,来不及关心孩子,实则魏之铭一直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自己。
父母的关系并不和睦,奶奶重病已久,小学的魏之铭每次放学都会去看望,与奶奶聊天,趴在病床边完成当日作业。
奶奶说话日渐费力,他能感觉到,即使到了这种程度,亲属卡每月冷冰冰地被打款,父母不曾留任何一句体己话。
深夜呜呜咽咽的哭声,魏之铭躺在隔壁病床听的很清晰,他屏住呼吸去听,是奶奶在哭,嘴里还不停说着后悔。
仿佛父母的婚姻是契约,而自己是意外下的产物,明明血液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感情上却得不到任何支持。
奶奶过世那日,都没有如愿回到故乡的土地。
参与葬礼的人并不多,所有人按照流程走,有人哭,多数人则是沉默不言。
陪伴在身旁的小姨楚慧怡拢住魏之铭的肩。
“回国读书吧,小铭,我和你妈妈……我不放心你。”
“我在a市有套闲置的房子。”
“小姨很久都是一个人生活啦,很孤单,你就当陪陪小姨行不行?”
“跟我回去吧,小铭。”
是不是被可怜了,魏之铭不知作何反应,父母在几十步步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身躯间如同隔了道可悲的厚障壁。
丧事从简,他们到最后也没有与魏之铭说一句。
魏泽又接到了电话,提早离席,而楚颂琴的眼神冷如冰窖,叫人窒息,她的气色似乎从来都没好过,魏之铭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答案,却总被母亲拒之门外。
魏之铭沉默良久。
“小姨,我回国读书。”
……
老师们对不服管教的魏之铭难以理解。
国外转国内的学生见过几个,从没有一个在进入新环境后毫不在意社交的。
魏之铭是头一个。
他不是社恐,而是不屑于社交,特立独行,听课随他心意,经常性地失踪,陈老师询问他家庭情况,拨过去是楚慧怡替他解释。
“陈老师,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孩子回国刚不久,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能帮帮他?”
作为老师,谅解监护人是本职工作,就当做是从头开始教他也罢,而最受老师喜爱的英语课代表秦然被指派任务,与“问题学生”魏之铭成为同桌,主任务督促改正,次任务则是发展友谊。
刚成为同桌的第一天,两人毫不意外地大吵一架,秦然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办公室。
“陈老师,魏之铭他不写英语作业,还有,他旷早操……”
“午休不睡觉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下午第一课迟了好几分钟……”
本以为让秦然监督魏之铭学习会如鱼得水,陈老师还是想太美,听完一系列的抱怨,她心力交瘁:“要不就随他吧……”
秦然这时候却摇摇头,表情逐渐变扭,随后从口袋里拿出块写满英文的巧克力:“这是他私自带的零食,虽然是他塞给我的,但我想把这个上交给老师。”
他犹豫了会儿,补充了句:“老师,我觉得他还有救,要不我再试试?”
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第一次看见希望:“拜托你了,秦然。”
……
男生间的友谊猝不及防,在短暂的两个月里,魏之铭逐渐从孤僻的,爱失踪的孩子,摇身一变,成为秦然身边最为瞩目的身影。
陈老师从未发现魏之铭如此能说会道,不过仅限于对秦然,平常一个人的时间里,他与人相处有分寸,礼貌地外表下却疏离感极重。
忽地感觉两个孩子在为人处世方面同病相怜,只不过魏之铭理性,秦然更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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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舟紧跟在秦然身后,男孩个子蹿得很高,秦九舟只能仰头去看哥哥的表情。
刚探过身就被秦然给了避过去。
秦九舟:???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虽然不懂在生哪方面的气……秦九舟紧张地捏住秦然衣角的下摆:“哥……你还好吗?”
“我问你,魏之铭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越界的话?”
这下让秦九舟更迷惑了:“什么越界的话啊?”
秦然脸上的热气还没消,不敢直视秦九舟,微微皱眉:“比如说喜欢你什么的。”
身后的妹妹被这话雷地发出一声拖长音“呃——”
“哥……你到底误会了什么,魏哥哥是这么畜生的人吗,再说了,我可对年纪比我大的没有丝毫兴趣。”
秦然哑口无言,加快步子领着秦九舟回家,随即又大步迈向卧室,以极快的速度甩开了秦九舟。
秦九舟迷茫地愣在原地,心想下次真的不能再偷看男同漫画了,居然还能被亲哥误会自己被他兄弟表白。
……
平整铺好的被褥一瞬间被压出褶皱,后又经历各种扭曲,折叠。
裹着被子脸更烫了,还消不下去了,秦然扯开被子,无声地崩溃。
他晃神地望头顶亮堂的灯,直到盯得时间过久,眼睛开始酸,看什么都发晕,干脆闭上眼睛想。
太冲动了刚刚。
就因为昨晚魏之铭说的什么值得,还有秦九舟古怪地行为,毫无逻辑地断言魏之铭想对自己妹妹下手,实在是过冲动。
幸亏秦九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也不知道下午她跑去魏之铭那里聊什么,送什么礼物也无从得知了,不想用脑子思考。
恨不得此时此刻化作水母,没有脑子的生活至少不用这么心情复杂。
秦然又回想起那本漫画书,被褥再次被攥紧,幽幽地脱口而出:“靠……”
自己多年以来的好兄弟竟然看男同漫画书。
不是兄弟情的那种,是货真价实的,和男女间恋爱一样的感情。
重新去思考魏之铭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秦然只觉浑身毛毛的,难以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