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的大脑一片混乱。它确实记得自己死后曾经短暂地以实体形态出现过几次,但都是为了救将死的同类。难道十年前它真的感应到什么,特意去救了程野?
"我不确定..."它犹豫地说,"但如果是我,为什么要消失?为什么不告诉你?"
程野松开它的尾巴,从浴缸边缘拿起骨灰盒。令人惊讶的是,盒子上那些荧光爪印现在组成了清晰的文字:"劫未尽,形不固"。
"业劫..."程野喃喃自语,"我曾祖父提到过,完成使命的灵体会暂时消散,直到..."
"直到所有因果了结。"墨团突然接上话,仿佛这个知识一直藏在它记忆深处。它从浴缸里飘出来,身上的水珠瞬间蒸发。"所以我现在回来,是因为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
程野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卧室,从床头柜取出一个老旧的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撮橘黄色的毛发和半块烧焦的名牌。
"甜甜圈..."墨团念出名牌上残存的字迹,"等等,这不是..."
"那天真正要火化的猫。"程野轻声说,"它本来已经死了,但当你...当那只虎斑猫出现时,它突然活了过来。"
墨团感到一阵眩晕。它隐约记起动物灵有个古老禁忌:不可逆转生死。如果它真的让一只死猫复活,那确实会引来可怕的业劫。
"所以现在怎么办?"它问,耳朵因为紧张而抖动着,"我要再去死一次吗?"
程野的表情变得异常坚定。他卷起左袖,露出那些"正"字疤痕,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刀柄上刻着猫咪图案。
"我要完成最后一个'正'字。"他说,"但不是刻新的,而是..."他深吸一口气,"抹去所有的。"
墨团瞪大眼睛:"你疯了?这些疤痕是你超度的证明!"
"也是束缚。"程野平静地说,"我曾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记即是劫,忘方为渡'。"他举起小刀,"我记了十年,该忘记了。"
墨团想阻止他,但突然感到尾巴上的白斑又开始发热。这一次,无数记忆碎片涌入它的脑海:它看到自己生前最后的日子,看到死后游荡的岁月,看到无数次以不同形态出现的瞬间...最清晰的是十年前那个火化间,它确实感应到一个强大的祈愿,来自一个为无数动物送终的人类。
"等等!"它突然大叫,"我明白了!那个甜甜圈...它根本没复活!"
程野的手停在半空:"什么意思?"
"我当时一定是把它的灵魂引出来了!"墨团兴奋地在空中转圈,"就像...就像你超度其他动物一样!所以才会留下业劫,因为那是你的工作,我擅自代劳了!"
程野的眼睛慢慢睁大。他看向手中的小刀,又看看墨团尾巴上的白斑,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最后一个'正'字..."他轻声说。
"应该由我们一起完成。"墨团飘到他面前,伸出爪子——虽然还是半透明的,但已经比之前凝实多了。
程野点点头,把小刀放在床头。然后他做了个让墨团意想不到的动作:伸出左手,轻轻放在墨团头顶上方几厘米处,做了个抚摸的动作。
"明天是月圆夜。"他说,"骨灰盒上的爪印说,那是业劫完成的时候。"
墨团突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它迷迷糊糊地飘向程野的枕头,尾巴上的白斑像个小夜灯般柔和地亮着。
"程野,"它半梦半醒地问,"如果明天一切都结束了,你会忘记我吗?"
回答它的是窗外渐起的风声,和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我会记得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