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凌渊已经不记得了,山中不知日月,时间在日复一日中悄然流逝,观天哇哇大哭的婴儿时期仿佛流水一般,虽然确确实实流过凌渊的生命,但也确确实实稍纵即逝,凌渊几乎记不得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脑子里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观天。
结果小师弟日复一日的面无表情突然裂开,对着凌渊露出了里面深藏的喜怒哀乐。
凌渊震惊的看着小师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观天哭的缘故,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愧疚,而是一种诡异的兴奋与惊喜。
这混账没心没肺的想:天娘嘞!小天会哭了!他竟然会哭了?!等等,不会笑先会哭,这是什么好事吗?
然后他才意识到观天是为了什么哭,后知后觉的发现,师弟这是在心疼他。
凌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账。
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观天算是为数不多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混蛋的人,这愧疚从他的心底里升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变成了一种迟来的心疼,凌渊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小师弟的眼泪,观天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凭凌渊的手碰到自己的眼角。
凌渊努力温和道:“师兄错了,我就是在练习一个新的法术,用力过猛吐了点血,没想到会吓着你,对不起,以后师兄都不这么做了好不好?”
观天眨了眨眼,被凌渊碰到的眼角有点痒,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心里反而生出一股更汹涌的悲意。
观天虽然不知道凌渊到底干了什么,但他不傻,这些年师父和师兄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些事十之八九与自己有关,回来看到师兄血呼啦擦的躺在地上,那一瞬间他的心都不会跳了,结果这混账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始糊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
他甚至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个分魂,他当自己是瞎子吗?!观天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凌渊的手,把他的狗爪子从自己的脸上拿开,冷着脸道:“小渊既然是学习新法术受的伤,那我便叫师父来看看吧,毕竟我才疏学浅,没本事照顾你这个吐了“点”血的伤患。”
凌渊:“……”
小师弟原来有这么嘴毒吗?
凌渊看着观天的大眼,知道师弟是要讨一个解释,换位思考,要是他进屋看到小师弟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肯定也要吓个半死,但凌渊始终觉得他做的这些事与观天无关,无论是捡回来这个孩子,还是决定为观天挡雷劫,他都没有征求师弟的意见,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暗地里做的,既然做了,那就没必要说出来给观天添堵,不然那成什么了?他凌渊可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但此时看师弟的反应,观天可能早就知道了什么,不知道是给自己面子还是怎么样一直没说出来,如今自己一时不查被抓了个现行,如论如何是瞒不住了。
凌渊沉默了片刻,就在观天以为这锯嘴葫芦二代打算继续糊弄下去的时候,凌渊终于开了口,他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气力不支的问道:“小天,你知道先天灵体吗?”
观天木着脸:“不知,这就是你瞒着我作死割魂的原因?”
凌渊:“……”
有这么和师兄说话的吗?看来自己平日还是太好说话了,才会把他宠的这么无法无天!
凌渊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一再二不再三,在这里没人能让他容忍第三遍,再加上他刚吐了心头血,血气不足,心情实在没办法平稳,闻言没好气道:“和你好好说话呢?你在闹什么脾气?”
观天从善如流的闭了嘴,瞪着大眼用眼泪表达他的不满。
凌渊:“……”
凌渊简直拿小师弟没办法,那眼泪一滴下来,简直要给他的良心滴穿了,他在心里自暴自弃了片刻,终于攒了一把力气僵尸似的坐了起来,不由分说的伸出手揽过观天,把他抱到自己的怀里。
观天一愣,师兄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像儿时半夜抱着他睡觉时那样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另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他的侧腰,观天的脸顺势埋在凌渊的胸口上,师兄衣襟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凌渊的胸口一起一伏,里面的心跳稳健而有力,节奏稳定的传到观天的耳朵里。
师兄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凌渊几乎是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道:“师兄错了,我发誓以后都不干这种混账事了,要是食言就是小狗,没事了小天,谢谢你给我喂药,我没事了,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