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一起去吧。”
江玉织看他好似健康多了,没做多想就答应。
他们先去了杂货铺,张月一人出来接他们。
屋子里的寒意入骨,应是为了保存遗体,买了冰。
江玉织的袖子被轻拽了下,她偏头去看,只见白砚向她笑着,小声说了句,“小娘子可觉得冷?”
她自然是不会冷,但看白砚脸色又有些不好。
江玉织打开她那两个巴掌大瘪瘪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件厚实的大氅来!
白砚瞬间瞳孔放大,略显僵硬地接过,机械地往身上套。
“小娘子准备的真周到啊。”
前面带路的张月没注意后面两人的动静,江玉织这小包用了有些年头了,也没想到她的动作给白砚带来多大的震惊。
毕竟,在她看来白砚神色正常,并无不妥之处。
后院摆着两口棺材,四周摆满了冰块用以保存遗体。
沈珍珠呆滞地坐在棺材边的长凳上。
见有人来,才回过神,站起来算是打过招呼。
“节哀。”江玉织从小包里拿出软尺和纸笔,等着遗体的亲人发话。
“掌柜的,直接量吧。”张月此时已经和沈珍珠一起坐到长凳上。
“明泽,帮我记一下尺寸好吗?”白砚点头,接过纸笔,眼睛时不时往那小包上瞟。
棺材板没有盖上,遗体面部盖着一张覆面纸,身上穿着的是平时家常的衣服,显然已经打理过了。
江玉织测量时,能明显感觉到两具遗体分别在腿部和胳膊有粗糙的缝合凸起。
“掌柜的,好人是没有好报的吗。”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沉默着的沈珍珠,说了第一话。
“不,人在做天在看,今生的福报若是来不及应验,一定会在下辈子有所回报。”江玉织手头不停,嘴里给白砚报尺寸,还腾空回答沈珍珠。
她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被张月轻轻拍打着背部,哽咽着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和妹妹,都是逃荒来的,夫郎也是在逃荒路上相识,再没有其他亲人了。我们努力做工,攒钱进城了,官府也愿意借钱给我们开店,眼看着过上好日子了,怎么就……”
沈珍珠终于哭出声来,姐妹两个抱作一团。
“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大家都是逃荒过的人,可怜他们过的艰难,让夫郎给他们送吃食,是我害死了……”
白砚这会儿已经记完了尺寸,有些不忍地看着这一对可怜人。
“两位夫人,官府已经收押了犯人,过几日审查完就会判刑,此事并不是流民所做的,你们没有错,我不能多说事关重大。”
“不是……?”张月也不是普通妇人,她们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争斗,当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但是爱人逝世的悲痛只有靠时间来治愈,白砚的话最多是让她们不那么自责,好好活下去。
“五日后官府会贴出告示,二位一定要去看,算是一个好消息。”
边上的江玉织也收拾好了。
“两位夫人三日后来取,我们就先告辞了。”
张月和沈珍珠目送两人离开,就见走在稍后一些的白砚脱下那件大氅,搭在臂膀上,另一只手悄悄拉住了江玉织的袖口。
江掌柜自然地接过斗篷,引着他往隔壁去了。
回到小院,白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那表情看的江玉织简直母爱泛滥,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但有想到两人才刚认识,未免有些不妥。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老有种熟悉感。
江玉织晃晃脑袋,想要把那莫名的感觉甩出去。
“小娘子摇头做什么?”
“啊没什么,我兄长明天就到,明日下午帮你看病如何?”
白砚在江玉织面前不怎么灵光的脑子,终于在听到这话时短暂地疑惑了一下。
眼前这人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且不说那个奇怪的小包,还有她是怎么和兄长联络得到准确消息的。
明明今日一整天都在一起,没见她看过信件之类的东西。
再有她腰间银制小铃铛,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响个没完,声音不大,但持续了很久。
但是直觉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白砚,这个小娘子没有恶意,她是你未来娘子,你怎么能怀疑她呢!
“好,我明日下午再过来?或者上午来帮你看店?这样小娘子就能专心做衣服,午膳我们还能一起吃药膳?”
白砚心里疑惑,一张嘴又是另一番话。
这白公子也太贴心了吧,江玉织暗想,不过她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是别有用心,她一个鬼怕什么,而且有安魂铃在,她的伪装毫无破绽。
“唔,可以呀,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江玉织故作矜持。
“当然不,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还要多谢小娘子的招待呢。”
两人互相客套,阿昭就来接人了。
再不回府,夫人该派人来找了。
白公子只好沮丧地告别,并留下一句明天见。
江玉织也笑着回了一句,对他挥挥手,就转身去小院子里了。
安魂铃终于安静下来,一整天响个不停,她实在没辙,只好给铃铛上了个鬼遮眼,免得引人生疑。
趁天色还早,江玉织先去一趟潘楼递牌子。
不愧是京都第一酒楼,热闹非凡,一楼的散座,皆是些吃酒喝茶听说书的,二楼三楼都是雅间包厢,私密性还不错。
江玉织没有多做停留,把牌子给掌柜一看,就离开了,她还赶着给黑白无常烧纸让他们晚上过来一趟。
而走远的白砚,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沉珂重压一点点回来了,仿佛之前的轻松之感只是他的承受不住而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