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过年嘛,总该有点仪式感,菜还是要有的。
剩下那两枚硬币被我紧紧攥在手心,留一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大年三十那天,清水煮的挂面在锅里翻滚,几颗青菜和面条缠在一起,我夹起一筷子面,寡淡的面条在舌尖化开,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显得屋里更静了。
我眼眶发烫,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想奶奶了。奶奶现在应该正坐在炕上看春节联欢晚会吧,会不会也在想我啊。
我盯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吸了吸鼻子,又硬生生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
大年三十的,哭什么?不就是老板卷了工资跑路吗?我应该庆幸才一个月,我抄起筷子搅了搅面,工作这么多,我在找就是了!我才二十,有的是力气!
我抓着锅把手,吃了两口清汤挂面,多好啊,这碗里只有面和青菜,没有冷嘲热讽,这房间里只有我,没有逼婚的嘴脸。
“赵锦!”我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对着蒸腾的雾气轻声说,“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越来越好!”
过年的街道冷冷清清,我窝在家里总忍不住胡思乱想,索性出门熟悉周边环境。初七那天,我又去了上班的地方,想看看老板娘回来没有,刚走到楼下,碰见了之前来拿货时见过几面的一个老板。
他告诉我,他们早就搬走了,生意不做了,全家都回了老家,我急忙问他有没有老板娘的联系方式,顺便提了拖欠工资的事,他热心帮我拨了电话,可那头始终无人接听。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是被人突然抽走了力气,连追问的劲头都没了。
“电话没人接,估计这钱是要不回来了。”他突然转头问我,“他们欠你多少工资没发?”
“一个月零七天,三千七百块。”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你天天在这儿上班,他们搬走你都不知道?”他眉头微皱着,应该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吧。
我摇摇头,“放了两天假,回来就发现搬走了……”
说到这里,我眼眶已经热了。我真傻啊,老板娘天天催着赶货,却在年前突然给我放假,而我竟毫无怀疑。
甚至当她塞给我两百块红包时,我还满心感激,觉得她是个大好人,现在想想,那怕不是让我放松警惕的幌子,她给我两百块红包我没接时,她肯定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吧。
“过年不回家吗?”他换了个话题。
“今年……不回去。”我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关于家的一切,我都不愿多提。
他上下打量着我,突然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我。也许是我的穿着暴露了窘境,又或者是老板娘曾经提起过,我来时连手机和行李都没有,真正的一无所有。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们素不相识,之前见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却一眼看穿了我的困境,借钱给我,这五百块钱像雪中送炭,我攥着钱,只会一个劲地说谢谢。
“附近……哪里还在招工吗?”我鼓起勇气问他。
他沉吟片刻,突然说:“要不,你来我店里上班吧,卖平底钻,工资和他这一样,三千包吃住。”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我可以吗?”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他随意的耸了耸肩,“看你自己,如果愿意就跟我走。”
我攥紧手里的钱,用力点了点头。简单收拾好行李,便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的店铺开在市场附近,专卖各式平底钻,我的日常工作就是接待顾客,开单子拿货给客人,空闲时捡捡钻。
老板夫妇待我极好,入职当天带我去了外面吃饭,发现我没手机,老板娘二话不说就买了个新手机递过来。
“不用不用……这太贵重了……”我慌忙推辞。
“工作没手机怎么行?”老板娘硬塞到我手里,“先拿着,以后从工资里慢慢扣。”
我捧着手机,喉咙有些发紧,“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娘!”眼眶泛红,拼命的眨了几下眼睛,害怕眼泪掉出来。
“别见外!”她摆摆手,“我姓俞,叫我俞婶就行。老吴你喊叔,别老板老板娘地叫,生分。”
他们从不过问我为何如此落魄,当我想归还吴叔借的五百元时,他摆摆手:“留着买衣服吧,发工资时从工资里扣。”
就这样,我在重都扎下了根,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工作。
俞婶和吴叔是我在来重都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我真的很幸运,时至今日,我依然感激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