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也会像别人那样远离我,不再跟我说话。而我却忘了,他十岁时说过,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能不理对方。
我张了张口,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诶!我昨晚回宿舍录了好久呢,难道没有唱到你的心趴上吗?”
“好嘛,不理我,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看这次能不能让你高兴的鼻子冒泡泡……”
我噗哧笑出了声,忽的想起,六年级的那个夏天,我被姐姐剪坏了头发,那天赶上妈妈心情不好,挨了一顿打,我蹲在校园花丛的角落里哭时,也是江亦找到了我,他蹲在我身边,没有问我为什么哭,而是问我,“你是不是没有唱踏浪?难过时唱一唱,不就不难过了么。”
幼稚!
谁伤心难过时,还有心思唱歌。
见我不理他,他开始给我讲笑话,一个接一个,用搞怪的表情逗我。
“你看我,这样你会不会。”他嘴巴张大,眉毛挑起,眼睛向上看。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也笑,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我,“你开心的鼻子都吐泡泡了。”
微风轻拂而过,不远处同学的嬉闹声传入耳中,正巧,MP3里的歌也放完了。
我伸手从耳朵上拿下耳机,指腹摩挲着耳塞,沉默半响才开口,“我……不是小偷。”
我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在这之前,我给别人解释过的,没有人相信。
他眼睫低垂着,拿着MP3的手紧握成拳,喉结上下滚动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三个字让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他相信我。
他看着我,眼里没有怀疑和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悲伤的心疼。
“我已经找班主任解释过这件事了,你放心,以后同学不会再议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阳光穿透了我心头的那抹阴霾,让我的心尖猛地颤了一下。
原来被相信的感觉是这样的,就像在大雪纷飞中迷失了方向,突然有人救了我,为我披上了御寒的衣裳,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我死死攥住校服下摆,喉间涌起的酸涩直冲眼眶,我慌忙低头,视线模糊的盯着鞋尖,拼命的眨眼,却还是没能拦住那颗砸向水泥地的泪珠。
“谢……谢谢。”我的声音哽咽的不像话,短短两个字,说出口时,却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似的。
原来被拯救后,连道谢都会变得笨拙。
我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耳塞,指尖因为用力太大而微微发白,耳机线因为我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等高考结束,上大学后,我们就能离开泉京了。”他忽然说,“还有三个月,到时候去了北川,就自由了。”
我猛地抬头,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随即又剧烈跳动起来,手不自觉的松开了耳机,耳机落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我怔怔的看着他,脑中全是他刚才说的话。
我们?
他是什么意思?
他也想去北川上大学?
但他和丁玉露……
我之前听梁芳说,丁玉露想去月江大学,我以为江亦也会去呢。
但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就能离开泉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也喜欢我?
随后又立即被我否定。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一下又一下咬着下唇,被我揉捏的皱巴巴的校服衣角,像极了我此刻拧巴的思绪。
怎么可能……
他刚才说的‘我们’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毕竟他上次说过,高中阶段极为重要,他不谈恋爱的。
不谈恋爱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时候的我自卑到了骨子里,潜意识里觉得我配不上江亦。
我抿了抿唇,想问他丁玉露的事,喉咙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也想去北川?”
他轻“嗯”一声,弯腰捡起耳机,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它捋顺和MP3一起放入口袋中。
“你呢,还是决定考北川大学吗?”他语气平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他忽然笑了,眼尾微微弯起,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好啊,那一起加油!”
好什么?
加油什么?
一起努力考北川大学吗?
他要和我考一个大学吗?
他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张了张嘴,想问,却又不敢。怕一开口,就会戳破这层薄如蝉翼的暧昧,怕一切只是我的错觉和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