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弟,弟是‘弟弟'的弟,赵弟是招弟的谐音,顾名思义就是,招一个弟弟,说直白一点,就是我爸妈想生个儿子。
重男轻女好像是那个时代的通病。不生儿子,好像女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你知道你出生时,因为是个女儿,我受了多少罪吗?你刚出生我就下地干活了,你奶奶还拿棍打我,就因为我生的是女儿,因为你,我受了多少罪。”
这段话是我妈给我讲的,那时候我才六岁。刚从那个家回到这个家。
那个家是我舅舅家,我出生之前,我爸妈就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所以第二胎他们想要儿子,可天不遂人愿,偏偏生了我。
那时候的计划生育查的很严,一家最多两个小孩,多生就要罚款。
可他们就想要个儿子,怎么办呢?
有人教他们,让他们把孩子丢了,再或者……
如果说孩子出了意外,那他们就可以再生一个。
正好我舅舅和我舅妈结婚五年了还没有小孩,得知此事后,他们觉得我可怜,好歹也是一个生命,就收养了出生仅四天的我。
因为计划生育查的严,他们不能直接回家,只能带着我躲在亲戚家,一躲就是两个月。
当然,这些都是我长大后,我舅妈讲给我的。
我快三岁的时候,我舅妈生下了一个女儿,有了自己亲身女儿后,舅妈就不再管我了,把我丢给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奶奶'。
奶奶是舅舅的妈妈,按理说我应该叫她外婆,可我一直都叫她奶奶,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时候的我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妹妹,偶尔也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我不是舅舅舅妈亲生的。
小孩子哪懂这些,只要有的玩,有的吃就好。
我依旧每天开开心心的叫他们‘爸爸妈妈’,那时候的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我却总是不自觉的去讨好他们。
我虽然小,但是很懂的看他们的脸色,只要是我能干的活,我都会抢着干,总是讨好他们,希望我的‘爸爸妈妈’能多看我两眼。
后来我想,我讨好型的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好像从我记事起,我就再努力的讨好着每一个人,生怕哪里没做好,会换来一个巴掌,或者莫名其妙挨顿打,当然,也有讨好失败的时候。
四岁那年的夏天,我吃完中午饭在邻居玩,突然听到‘我妈’喊我。
这里的‘我妈’是我舅妈,在我回我家之前,我一直叫她妈妈。
我听到她喊我,马上起身跑回家,原来是我妹妹从床上掉下来了。
我妈很生气,责怪我:“我让你看小孩,你怎么就跑出去玩了?万一小孩从床上掉下来头着地摔坏了怎么办?”
我没有反驳,我也没有勇气反驳,或者说,我根本就不敢反驳。
她狠狠地揪着我的耳朵,罚我到大门口站着,然后关上房门就去睡午觉了。
可我出去玩,是她同意的,是我问她,我能不能出去玩一小会后,她同意我才去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罚站。
那时候农村的房子都是平房,每家每户都挨着,从庭院门里进去是院子,院子两边各有两三个屋子,我感觉跟四合院差不多,但是没有四合院那么大气磅礴的美感。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穿的是一个淡蓝色的碎花裙子。
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傻傻的站在那里。路上没有一个人,除了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去,我想,大家应该都是在家午睡吧。
我站了四十几分钟,一个同村的阿姨走了过来,她没有问我为什么站在大太阳下,应该是见怪不怪了吧。
她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沙果子递给我,我不敢要。她看我时不时得瞥向门口,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你拿着吃,你要是怕你妈发现骂你,你吃完知道把壳丢远一点,她不会知道的。”阿姨说。
我点点头接过来,阿姨又问我:“你爸呢?”
我说:“帮人修后院去了。”
阿姨看了看我,“去那边吃,阴凉处晒不到你。”
我没有说话,阿姨走了,我开始吃沙果子。
我吃的很快,边吃边注意着门口,我生怕门被突然打开,她看到我在吃东西会生气。
我很怕她生气。
我快速吃完,跑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把壳丢在他家门前的桃树下,然后又飞快的跑到最开始罚站的那个位置。
太阳很大,晒的我有些晕乎乎的。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她看到我还站在那里,似乎很满意,招了招手让我进屋去。
后来我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在想,我怎么就那么老实呢?怎么就一直都站在大太阳下呢?为什么不去阴凉地方躲躲呢?
因为我不敢吧,我怕,怕挨骂,怕挨打……
我已经记不清给我沙果子的阿姨是谁了,可我总是会想起她,她好像一束光,在那天中午照亮了我的世界。
后来,我吃到的沙果子,都没有那天中午的甜。
我家开了一个小商店,有个玻璃做的柜子,夏天的时候会放在门口买零食。同村的小孩都喜欢来玩,因为我妈会免费请他们吃零食,虽然不多,有时候是一颗糖,有时候是一根一毛钱的辣条。
我总是羡慕的看着,因为每次都没有我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