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感冒了。”
邢姐怔然,唏嘘起来:“不过这个天确实容易着凉,可得注意点。”小伙子看着身强体壮的,不像是能轻而易举被感冒撂倒的呀。
她朝远处一抬下巴,恰好看见路口站着的瘦高青年。池煜的外形实在是太优越,饶是离得远看不清五官,也会注意到他挺拔的身姿。
只不过他并没有选择靠近,也不知道站在原地多久,目光直直越过她,落在蹲在地上认真注视流浪猫干饭的洛姝身上。
说不清这目光带着什么情感,总之直到她的视线再次扫过去时,那抹高瘦的身影离开了,好似她瞥见的那一眼只是错觉。
邢姐有些纳闷,低头看着洛姝,“你俩在打什么哑谜?”
流浪猫降低警惕,正大快朵颐地吃着猫罐头,它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吃到了世间美味。
“啊?”
洛姝从它身上转移注意力,被邢姐这话,懵懵地抬头:“邢姐你在说什么。”
这姑娘太瘦了,骨架也小,穿着棉服蹲在这里完全看不出臃肿只觉得苗条,这懵然的模样透着傻气的可爱。
邢姐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小年轻的私事,她蹲在洛姝身边,笑着叹口气:“没什么——”
“妈、妈!”
小钊着急忙慌地从楼上跑下来,眼没看路,撞歪了桌子,蒸笼砰通尽数掉在地面。流浪猫听见异响,甩开后爪火急火燎地跑了。
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同时回头,邢姐怒骂:“你这孩子干什么呢,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
小钊上小学四年级,虎头虎脑的,跑了几步便喘着粗气道:“爸爸说很闷,然后晕过去了……”说完他就瘪起嘴,泪水蓄满眼眶。
“好好的难不成又犯颈椎病了——哎呦不行,猛地站起来我有点晕。”
邢姐唰地站起身,因速度太快导致两眼一晕,洛姝眼疾手快地扶稳她,“邢姐我扶着你。”
邢姐搭着洛姝的手臂颤颤巍巍站起来,紧张朝家跑,还没能跑两步一拍大腿,讷讷开口:“瞧我急的!我也不会开车,送不了他去医院。这可怎么办?”
林旭敬今年三十六,比邢茵夏小两岁,正值壮年,身体要说有什么毛病,大概就是那严重的颈椎病。
“我送你们去,慕挽的车我在开。”洛姝步子加快,去店里拿车钥匙:“你们在路口等我。”
“诶行,我去让水果店老刘帮我搭把手给旭敬背下来。”邢茵夏点点头,匆忙回了家直奔二楼,吩咐还在哽咽的儿子:“小钊,去喊一下你刘叔,顺便借用一下他家老太太轮椅,就说十万火急。”
“嗯!!”小钊应下,跑得飞快。
洛姝拿上车钥匙后锁上店门,直奔停车场,等到开着车到路口时,推着轮椅上的林旭敬和拉着孩子的邢茵夏已经等在路口。
傍晚是下班高峰期,很不凑巧,洛姝每个路段都需要等红灯,她对粱城的路并不熟悉,上次跟池煜去医院还是他带路。
“邢姐,咱们去哪个医院?”
“最近的石湖医院吧。”
“好。”
石湖医院的位置洛姝不清楚,等红灯的空隙,她打算掏出手机查一下路线,谁知手机不在口袋里,也不在中控台和扶手位,储物格内更不会有,她就没打开过。
老刘坐在副驾驶,问:“找什么呢?”
“本来想跟着导航走的。”洛姝笑得腼腆,“结果手机没带。”
“没事儿,姐在粱城待多少年了,哪哪地方我可太熟了,到路段我提醒你。”邢茵夏坐在后排,隔着玻璃指着外面的路牌,“等会沿着顺华路朝左拐。”
洛姝的车开得很稳,车速不快不慢,刚刚好,偶尔有超速的车按着喇叭从旁边疾驰而过,或是逼着她朝绿化树让行,她也只是注意着车辆与行人,没见她吐露不快。
老刘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夸:“丫头,你这车技开得是真不孬。啥时候考得驾照啊?年轻人多半是高中毕业时候考的吧。”
洛姝:“我是前几年考的。”
老刘又说:“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你是首都人?”邢茵夏曾在首都上过几年班,“慕挽说你是从首都赶来的,听你口音不太像。”
“只是在首都呆了几年。”洛姝笑笑,说:“我是浔城人。”
“浔城离这里也还好,也不算太远。”邢茵夏帮丈夫的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慕挽是因为她那个男朋友才来的,分分合合的,唉。”
她按下不提,说:“你呢,从首都大老远跑这儿来只是帮慕挽看店吗,天天待在店里也太闷了。”
“那倒不是。”她从后视镜里与邢茵夏对视一眼,笑,露出她脸上极浅的梨涡:“还因为池煜住在粱城。”
老刘:“你小男朋友呀?”
“前一阵给我介绍说是朋友,看起来离男朋友不远了。”邢茵夏打趣完,跟老刘说:“就是帮你家老太太捡衣服的那个小伙子。”
老刘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帅小伙啊,他长得是真俊呐,我老娘总夸他心善呢!”
同一时间的宁玲巷。
车厢内谈论的人此刻正站在木丸糖果店外,盯着紧锁的店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晚,巷子里的路灯年久失修,林旭敬在某个夏夜踩着梯子把灯泡挂在了树上,微亮的光源也只能照亮脚下的几片碎瓦。
“小伙儿。”老太太佝偻着背,看见池煜,快走两步上前,语气有些着急:“你咋才来呢?”
池煜朝老人家投去微笑,走到她面前,腰弯下来:“我来得有些晚了。奶奶,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白天得知蒋春燕在多年前对洛姝做了什么后,他诚惶诚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姝。可又克制不住自己想找她的冲动,所以在傍晚的时候匆匆来了宁玲巷,只为看她一眼就好。
他始终惦记着洛姝说的那句“晚上见”,回家后等了许久,担心她不会应诺,又担心她来,自己露出的马脚会让她发现端倪,毕竟他们两个实在是太熟悉,任何举动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
最后还是不可控地拨打了她的电话,却意外听到“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巷子外。
紧锁的店门,拨打不通的电话让他手足无措。
老太太手指着早餐铺,面色有些凝重,边说边挥着胳膊指向巷口的方向:“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从楼上摔下来了!估计蛮严重的。我儿子推着我轮椅就跑,说是这样才能送去医院,小林和小邢也跟着去了。你咋才来呀,快去看看吧。”
她一把年纪,说的话因牙齿掉光有些听不清,池煜听得很慢,听到后面直接愣在原地,唇边展开的清浅笑意消失不见,唇紧紧绷成一条线。
老太太见他脸色难看,眼神也很空洞,仿佛是听到了天大噩耗一般的模样,她扯了一下年轻人的手臂,自知时间不能耽误,指着早餐铺外面贴着的电话号码,“你别急,先问问去哪了哪家医院,再去也不迟。”
池煜无心其他,迟缓地点了下头,而后输入那串手机号码,明明一串数字看两眼便能熟记于心,为什么频频在输入的时候总是出错。
老太太就候在一边,看见他有些颤抖的指尖,后四位总是出错,实在是看不过眼,一把夺过手机,好在这号码她见了多年,记得清楚:“我来吧,我来打!”
手机号输入正确,传来“嘟”的声响。
响了片刻,终于被接通,那头传来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喂?哪位啊。”
池煜:“邢姐,在哪个医院?”
邢茵夏没听出来是谁,还是如实相告:“我们在石湖医——”
话还没说完,通话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