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燕和池升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齐齐开口：“你说。”

“是这样的。洛洛判给了我，你们也知道。她妈呢直接出国了，洛洛现在这个情况……”

洛亦祥扯了扯唇角：“就跟没了妈一样。现在公司上下什么都要管，我每天也顾不上去照顾她，所以她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她小学老师那时候来找过我。我也想过和她沟通沟通，但是没什么效果，就想着她跟小煜关系一向要好，所以上回跟嫂子和升哥聊了聊，就把她送来了。”

池升和蒋春燕听出画外音，池升没着急发表看法，倒是蒋春燕先开口表态：“我跟小煜他爸从小看着洛洛长大的，这跟亲闺女有什么区别？你管着公司还要照顾闺女确实有点顾不过来。洛洛在我们家挺好的，咱两家又跟一家人似的，她在这里又不拘束，就让她在这呗。你给她放那么大一别墅里自己一个人，还怪孤单的。”

池升点点头：“她自己住在那房子里你也不放心，还不如让她待在这。小煜跟她一个学校，就凭他俩这成绩，之后高中肯定也是在一中念，两个人结伴还能一块回家。”

“是的呀，总比洛洛总是一个人要好得多。”蒋春燕补充。

好一会儿洛亦祥才开口：“还是嫂子想得周到，我一个当爸爸的，女儿很多事也不好直言过问。”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放在茶几上，推到池升和蒋春燕的面前：“这张卡里有五十万，就当我谢谢哥跟嫂子帮了我一个大忙。”

池升推脱不要，洛亦祥又说：“之后每个月我会打进两万块钱给她当生活费。她还小，给她我也不太放心，哥嫂就替我帮她保管吧。”

池升叹口气，“咱哥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提钱多伤感情，我池升哪里是少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蒋春燕掐了一把，他悻悻住了口，但也没收那张卡。

洛亦祥无奈地笑笑：“我知道升哥不差这点钱，但这不是我的一点心意嘛。不收下我这哪还好意思让闺女留在这里？嫂子，我劝不动他，你可得给老弟个面子收下。”

蒋春燕看着桌上那张卡，犹犹豫豫，没说收也没说不收，只是说：“哎呀你看你，总是这么客气。”

她还要再说些场面话，其中一间紧闭的房门打开，三个大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侧目望过去，池煜走了出来，看见洛亦祥，顿了片刻才开口：“洛叔叔。”

也不等洛亦祥说话，就直接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这一小插曲过后，卡的事谁都没再提，蒋春燕早在池煜关上门的就把茶几上那张银行卡揣到兜里。

*

洛姝一觉睡到了十点，被敲门声喊醒：“洛洛醒了吗，爸爸来看你了。”

这熟悉的称呼竟然有些陌生。

洛姝快速梳洗好去了客厅，池煜坐在沙发的一角，池升和蒋春燕正在和洛亦祥说话，满脸笑意，看见她来，招呼她过来坐。

她坐在了池煜旁边，听着三个大人你来我往的交谈自知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兀自抠着手心。

阳台的落地窗开着，暖风吹起了纱帘，阳光刚好照在洛姝坐着的那一角，暖烘烘的，披散在肩头的黑长发在这个假期长了许多，在阳光下依旧呈现着黑亮亮的光泽。

前一夜洛姝一直在和好朋友梁诺诺煲电话粥，加上暑期的课程终于结束，她松懈下来，肆无忌惮地熬到了夜里三点，从来没有这么晚睡过的她开始打瞌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最后还是因为靠在池煜肩膀上被硌了一下脸才清醒了些。

“你太瘦了，硌到我脸了。”洛姝揉了揉脸颊，重新靠回去，闭着眼睛说：“怎么有人吃不胖呢。”

池煜没躲，肩膀往下塌了塌，任由她靠在肩膀上，眼见肩膀上那颗脑袋要栽出去，伸出手扶住她的脸：“怎么这么困，回屋睡吧。”

“我不，我就这样睡。”洛姝眼睛都不睁。

“你不嫌硌脸就可以。”

洛姝改去靠在他手臂上，她的发质有些硬，不规整地搭在池煜小臂上，闻着那股若隐若现的洗发水味，让他无端感觉心里发痒。

摘下洛姝手腕上套着的发绳，池煜帮她把头发拢到一起，笨拙地给她扎了个简易的马尾，刚收回手就被洛姝攥紧了小指和无名指：“哥哥，你能不能再摸摸我头发？”

“什么怪要求。”嘴上这么说着，池煜还是把手搁在她发顶，却没有摸下去。

“特别催眠！你再摸摸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当场睡着。”池煜的手比洛姝长了一大截，顺着她的发顶顺到发尾梳下来的动作温柔又缓慢，感觉像是在给头皮做按摩，很舒服，尾椎骨处都传来一股酥麻的痒。这种触感并非是自己上手梳就能体验到的。

可是池煜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并没有继续动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等到那股酥麻的感觉，洛姝干脆坐直了身子，心不在焉地听着三个大人闲聊。

没过多久，洛亦祥就要起身告辞：“公司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急？留下吃顿饭吧。”池升挽留。

洛亦祥抱歉地笑笑：“我倒是也想，就是最近走不开，过来一趟也是抽个空。等下次，下次一定。”

“那行吧，下次一定要来啊，你嫂子的手艺你知道的。”池升送他出门。

洛姝一言不发地跟在三个大人身后，磨磨蹭蹭走到玄关处一声不吭。

洛亦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他看着池煜，笑着说：“小煜真是长高了很多，马上都快比我高了。洛洛和你相处地还不错吧，她小时候虽然调皮了点，但是还是挺听你话的。刚刚我看你俩的相处模式也挺和谐。”

池煜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不冷不淡的笑容。

“小煜小时候总念叨要个妹妹，自从见到了洛洛，那可是真当亲妹妹照顾的。”蒋春燕打趣着开口，池升也笑起来，附和：“可不，现在照顾妹妹也积极呀。”

洛亦祥低下头，问女儿：“在小煜哥哥家是不是很开心？”

洛姝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洛亦祥笑容满面：“开心就好。爸爸知道你在家嫌孤单，也不开心。这个假期在小煜哥哥家里过得这么开心，那就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洛姝听出来了，洛亦祥虽然是问句，却不容她拒绝，因为问完她就开始和两个大人聊天，说的是她住在这里的事情。

三言两语就把洛姝住在池家的一切事宜交代好了，洛亦祥临走时还不忘和女儿说：“要是想回家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不管再忙都会来接你，或者等爸爸最近忙完来接你好吗？”

洛姝不理他，洛亦祥等了片刻没等到女儿的应答，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蒋春燕把洛姝搂紧怀里：“这丫头没睡醒呢，你看刚刚在沙发上困成什么样了。”

洛亦祥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直起身子，又和池煜说了几句，无非就是让他多照顾一下自己这个任性骄纵的女儿。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离开的很干脆。

一直到深夜，洛姝想到洛亦祥头也不回离开的那一幕，想到他面对自己时假模假样的态度，最后说出那番让他留在池家的说辞，你好像自己是什么棘手的物件，迫不及待要将她送走，眼不见为净。

洛姝感觉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她就好像谢玫和洛亦祥养的宠物，他俩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自己是他们爱的结晶，捧在手心，暖在怀中。

而等到他们相看两厌之后，于是她就成了随时可以被弃养的宠物。

心脏像一张纸，翻来覆去被揉皱成一团，偏巧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硬生生激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