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斋宫的殿群,一行人跟随导游来到天坛的正南门,讲解员按着小喇叭道:“往里走,就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祭天建筑群——天坛的所在地了。”】
蒯祥反复端详着手中的模具,再与昆仑镜中万寿亭的结构对比,他也说不上了是好事还是坏事,永乐十五年,皇帝征召能工巧匠,于是蒯祥作为扈从队伍的成员,能亲眼见证他与同工们设计的宫殿群树立百余年固然欣慰,但是清宫与明宫在设计上的差异令一干人等忧愁。
他们都是当时顶尖的工匠,不介意打磨手艺学习好的技巧,唯一担忧的就是,明宫已经打好地基,所有的建筑装饰也过了工部甚至太子的眼,若是皇帝因昆仑镜表现不满,怕是又要重新推导。
“蒯祥,你这手艺真不错。”督工蔡信满意的端详着等比缩小版万寿亭,一边的陆祥撇撇嘴,指着还在雕刻的石块夸耀道,“蔡工何不选我的?”
“这也比?”瓦工出身的杨青不解打打圆场,“老陆你也不看看你这石头多重,就是都雕成小模型,那送去给皇帝看人家能放在手里玩吗!”
“陆郎雕的腾龙送去给皇帝做寿礼也是人间独一份的。”蔡信乐呵呵的抚摸着汉白玉石尚未点睛的龙眼,陆祥挺起胸膛道:“蔡工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雕出来!”
“不是我要,”蔡信指了指昆仑镜中逐渐凸显的建筑群,“你且看看后人还有什么好东西能雕出来的,我大明的工匠可不能输给满清的蛮子。”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三条路,就是皇帝们祭天所走的。中间这条是神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黄天在上走他的排牌位,我们不去招惹,我们走右边这条御道,这是历代皇帝走的路。左边叫王道,一般走的是陪皇帝祭祀的王公大臣。”讲解员领着路,在能瞅见内外独特设计的位置停顿了一会,解释了一下天圆地方的理念,倒是看出朱简明对孤零零的望灯肝感兴趣,于是提了一嘴用处:“平时皇帝祭天都是大早上来的,有多早,三四点,天没亮,这是挂灯笼照明的柱子。原本有三根,后来袁世凯砍了两根,最后一根在民国时给风吹倒了,现在这根是后来新建的,实际年龄还没我大。”
“袁世凯□□就三个月,闹得各地反对独立的,还有空来这里祭天?”朱简明皱眉,“一般祭天都是冬至元旦吧?”
“你说的是1914年的那次吧。”孙阿婆想了想回答,“现在都说那次冬至在天坛的祭天是为复辟的预演。都已经是民国了,还逆行帝制,不闹他闹谁。”
“封建主义是压在人民头上的一座大山,推到了的山就不可能再让他回来作威作福。”朱女士一针见血道,“把山挪开了,后人才有路走。”
“是的,”终于找到机会插入话题的讲解员心累的简单介绍了一趟周围的祭天用品,马不停蹄栓着一行人往内遗墙三层汉白玉须弥座石台走,“这里就是圜丘坛了,冬至的时候皇帝就是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天典礼。大家可要注意一下,圜丘坛的地砖台阶等等设计都与九有关,在古代,九是极阳的数字,用来代表九重天的皇天是最合适的。”】
“后人的政治见解与我不谋而合。”黄宗羲笑眯眯的点点头继续记录,“反对君主专制,主张民权,并不仅仅是限制君权,而是彻底的废除。魄力惊人!”
黄宗羲的学生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谁不知道现在满清的皇帝为了巩固统治大兴军武移风易俗,就是为了消磨汉人反抗的力量,昆仑镜的出现更是直接掀了棋盘,皇帝?皇帝我们不要了!
什么复辟的是汉人当皇帝,那也不行!
这一闹,各地抗清的旗子又风风火火的竖起来了,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来打探,正是因为黄宗羲的《明夷待访录》与后人展示的政体相近,却没有彻底废除皇帝那么激进,于是奉为圭臬,导致先生不得不再三搬家避难。
“民国。”李顒喃喃自语道,与顾炎武感慨道,“北宋大家张载曾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后人对崇尚理学的腐儒多有批评,但他们的的确确是践行了我等经世致用的思想,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我等行事受君臣之礼浸染,是想不出这一遭拆屋子的狂妄。”李柏摇了摇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千百年来的旧历,他们习以为常,不觉有误,直到听见那句“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才恍然大悟,“立民利民,能说出这句话的,当是一位圣人啊!”
【“最中间的叫天心石,是摆放皇天上帝牌位的地方。”讲解员望着一看看不到头排队准备站在天心石上许愿的人群无奈的提醒,好奇准备凑过去排队的朱女士止住了脚步,无语凝噎的,“别听流言说什么皇帝站在天心石上祈福,谁要站在你家佛龛求你办事,你高低得扇对面两大嘴巴子。”
朱阿公干咳几声,捏开保温杯慢悠悠说道:“大热天的,看完咱就走吧。”】
李世民看不懂,但大为震撼,作为一个推崇道教的皇帝,他表示后人真的大胆放肆,但是,有一点他当时觉得挺不错的——
“李斯,朕三请四请齐鲁的儒生为朕修订泰山封禅的仪式不从。”秦始皇嬴政快意的大笑,“可如今昆仑镜却为朕展示了一处祭天的场地,你说朕是否要效仿?”
“后人百代皆行此礼,是为上佳。”李斯挑衅的看了一眼淳于越,你们儒家抱着齐鲁的傲慢不肯入咸阳,现在昆仑镜直接把后世祭天大典从头到尾展示一波,古典又如何,嬴政是天下的新主,用新儒的礼法正合适,“郊天祀典隆重盛大,更合天子气象。”
淳于越面色不改,同样充满热情的回应了一眼李斯,内心焦躁不安,他暗骂一声李斯的阿谀奉承,不得不承认,嬴政既然开了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实践,只是在咸阳城郊外建一个天坛,家门口的祭天比车马劳顿去一趟泰山花费少之又少,以后还能反复利用。
“扶苏!”嬴政高声呵道,衣袖一甩傲气的坐上椅子,“去信一封,若齐鲁的儒生再不从召,咸阳城他们以后也不必来了!”
“喏。”
扶苏谨慎的看了一眼老师,淳于越扣了扣手,这是也同意的意思,扶苏抬头一脸正色的望向嬴政的衣摆,心里不由盘算起来,怎么让齐鲁的儒生别来了。扶苏想,在郊外修一个天坛,征召的民夫少、意味着开销少了;车马行程短了,不必担心六国遗民行刺,又导致父亲生气滥杀;还能让咸阳的百姓共睹父亲的威颜,这不正合了儒家的“仁道”!
扶苏敬佩十分,和老师们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开打辩驳异议相比,后世儒学行事高明,一举三得,值得学习。
淳于越还不知道他的好学生已经开始学习奇怪的治国理政方法,满脑子怒火等着嬴政宣布下朝的一刻,两条腿走出残影般迅速的回到府中,左看右看,拽出一匹绢布痛斥齐鲁同生的不作为,主旨就一个:速来!正统都要没了!别他妈矜持了,被偷家了!再晚点解释权就给后世那些的孙子们带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