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便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腥味,李捕头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屋中。
厅堂中装饰隔断的帘缦散落及地,半本被撕裂的楞严经碎片洒落四周,桌上的菜肴仍旧散发热气躺倒的酒杯中还残存着些许玉液。
衙役们的视线下移,神色都越发恍惚,那年纪小的忍不住扭头冲到门外呕吐起来。
江二婶抬起头瞧着门口神色不一的众人,露出纯真的笑容:“你们来得好快啊!是吴妈妈报信的吧。”
江村长扭头转头看着浑身颤抖的吴妈妈神色复杂,好半晌才长叹一声。
他的叹息并没有引起江二婶的特殊关注,她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强烈的颜色随之迸溅出来,大片地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仍旧一下下地用力,原本保养得宜的指甲如今齐根断裂,伤口上一片模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鲜血更多一些。
江二婶眉目含情地低头凝视怀中人,口中喃喃自语,其中偶尔还有一丝委屈:“李郎,为什么你要护着那个贱人?她害了咱们的孩儿啊!为什么?难道我的怀漳不是你的孩儿吗?妾要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我?”
她口中说着滑腻发涩的掌心拂过怀中尸体那双布满不可置信的眼眸,对方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疑惑自己圈养的金丝雀怎会反咬他一口。
江萦楚的目光透过江二婶的身形看向东间,那里还没有被血腥气渲染还能嗅到一抹隐约的佛香,那是只有长年礼佛之人才能被浸染的佛香。
阿弥陀佛。
她心中低吟佛号转身离开,这里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即时阿难……三缘断故,三因不生……”江萦楚低头抚摸手中的念珠,这是上次在观音庵时孟小小强塞在她手中的,如今倒是应景。
贪念即出,孽缘自现。
江二婶这件事闹得很大,毕竟她先鸩杀里正娘子,随后又刃毙奸夫,这种事情在京城绝对足够炸裂。
也是因此,京兆尹只经过了三日断案便判处江二婶极刑,行刑那日江萦楚并没有去看但她委托江村长替她给江二婶收尸,并安葬于后山,不过并没有和江二叔合葬,毕竟江阿爷早有遗言。
江五婶在此事了结之后拉着孟小小一同前来,满脸惆怅地对江萦楚倾诉:“你知道我素日跟她最是犯冲,可如今她这般下场……我反倒是心中纠结一片,怀漳那孩子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看着说着眼眶湿润的江五婶,江萦楚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也是一般的眉目苦涩:“五婶婶好歹注意身子,如今怀远哥哥还需要您操心。”
“我知道……这事儿真的也不知道该怪谁,真的是……”
看着江二婶接过帕子泪水涟涟,一旁的孟小小义愤填膺,她素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见江五婶如此只觉积郁。
她瞪圆一双鹿眼满脸皆是解气:“要我说就该如此,五婶婶你还是太过心慈手软。别的不说她趁着江阿爷生病,竟然偷家里的东西拿给奸夫,如此吃里爬外之人,死一百回都应该。”
孟小小随着孟大嫂长大,对于经济最是上心,加上她以己度人对于江二婶的厌恶达到满值,因此对江五婶这样颇为不解。
江萦楚拉住还想说话的孟小小,对她摇摇头,江五婶之所以会如此,与其是伤怀于江二婶不如说是物伤其类。她们同是母亲,都有孩子要科举,这些共同之处让江五婶更能理解江二婶。
江五婶被孟小小说了一通也察觉自己的不妥,连忙擦干眼泪讪讪说道:“江丫头,你别怪我,五婶婶真的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江萦楚便伸手制止对方说下去,她轻轻摇头一脸的安静:“此事不怪五婶婶,是二婶婶她自己行错就差。”
这话儿算是替此事盖棺论定,江五婶和孟小小一时具沉默起来,好半晌孟小小才像是想到什么一脸激动地拉住江萦楚:“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江丫头,真不愧是你。你送我那个简直太厉害了!”
江萦楚闻言恬淡一笑,那东西当然厉害,这个可是事关她一件大事。
这边江萦楚心中盘算,东宫之中也有人正谈起她。
“那位江姑娘……”少年的脸上还有一丝稚气但言语中却满是老成:“是个绝顶的聪明之人,我觉得还是再调查下才好。”
坐在中央的青年点点头眼中划过满意,对于秦煜这个表弟他自幼便十分喜欢,对方的启蒙都是坐在他膝头完成的。如今因此次之事秦煜往日的行事谨慎许多,怎不让他心中快慰。
提起那位神奇的小姑娘,承德太子眉宇间不禁染上笑意,他拿起一叠密信放到秦煜面前,轻点:“瞧瞧这个,好个聪明的姑娘。”
秦煜和坐在下首的中年人对视一眼,一人拿起一半仔细分析上面的内容。
越翻越觉震惊,最后几张纸更是让人忍不住触目惊心。
好半晌,中年男子首先划破室内沉寂:“这位姑娘的所为,让臣不自觉地想起一位故人,昔日那一位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