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家。”男孩没打算放过灰谷紫藤，他就跟在灰谷紫藤身后，打定主意跟着他，“救人救到底嘛，大叔。”

“……”年纪轻轻就被叫了大叔的灰谷紫藤眼睛有些抽搐，“灰谷紫藤，我的名字。”

“治……太宰治。”太宰治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吧，阿治。”灰谷紫藤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干净的衣服把太宰治推进浴室，“别淹死到浴缸里，我暂时不想换房子。”

太宰治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撇撇嘴，也没应声。最后还是做好饭的灰谷紫藤进门把他捞了出来。

“明天就老老实实回去。”灰谷紫藤才不信太宰治说没家这回事，怎么看都像是离家出走的大少爷。

“你杀了好多人，杀人是什么感觉？”太宰治搅动着白粥，问道。

“我没杀人！”灰谷紫藤一把把筷子拍在桌上，表情几乎是狰狞的，“我只是，我只是——”只是迫不得已？只是困于现境？因为那些有意的阴谋，因为他怕死吗？

“杀人而已，你想否认什么？”太宰治低着头，他有意的看向那群待在角落里的怪物，“逃避什么呢？像个胆小鬼一样。”

灰谷紫藤一直在逃避，好像只要他不去想，那些实验体的死亡就和他无关——不是的，明明是他犯下的错误，即使是迫不得已，那也是他的错，是不能否认的现实。

“你给他们立碑了吗？”太宰治有些好奇的问。

“……没有。”但是他把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实验体都画了下来，灰谷紫藤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从他们进到实验室里起，称呼他们的就只剩代码了——他不想用代码刻碑，那串数字他不喜欢，他们也不会喜欢。

实验室的资料带不出来，所以所有的照片最后都逃不过被销毁的命运，灰谷紫藤只能通过自己的记忆用并不精湛的画技在纸上仿出他们的面庞。然后把那些纸锁在木盒里，算是他立下的碑，他在盒子面前摆了香炉，每月都会上一柱香——他把他们放在横滨的书房里，灰谷紫藤像是在完成每月任务一样，他不敢在书房里待太久。

“没意思，我睡你屋了。”太宰治像是失去了兴致，灰谷紫藤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人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自己了结生命了。

灰谷紫藤回到了书房里，没有再去管太宰治，书房里摆着没有拆封的书，灰谷紫藤擦净了盒子，又重新上了一柱香。

他静静的跪坐在盒子面前，周围立着那些跟着他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怪物，他不能继续视而不见。

该说些什么？道歉，又或是自责？那些斟酌好的语句在此刻显得无力苍白，灰谷紫藤一直没有开口，在香快燃尽时，他仅仅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小道他自己听得都不真切:“我一定会毁掉那个地方的。”

像是在给他们复仇，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他必须做出改变了，不能再继续上辈子的悲剧，不能再浑浑噩噩的安于现状——他要反抗，哪怕只是螳臂挡车。

那些怪物消失了，立在灰谷紫藤身边的是曾经的那些实验体，其中也有那个阴沉的孩子，他们不再是满身血污的怪物，也不再是衣着统一的实验体，他们穿着合身的衣服，脸上挂在笑容，像是要去赶赴一场盛大的聚会。

那个阴沉的孩子此刻也是笑着的，他轻轻的捧起灰谷紫藤的脸，在消散前对他说:“你不要死。”

你不要死，你要活着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