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站在那个手术台旁，台上是被刨开胸腔的灰谷兰，他半张脸都浸在暗红的液体里，胸腔内有无数双眼睛再盯着他看，灰谷兰和他对视，咧开嘴角笑了:“你杀死我了，哥哥。”

灰谷紫藤熟悉的人，那张微张的嘴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声音，是杂乱的，他很熟悉的声音——是死在他手上所有的实验体的声音。

“好疼好疼好疼啊——”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和他们一样！你和他们一样！”

“你在逃避，你就是个懦夫！”

“什么苦衷，那就是你的借口！”

那些声音不满的，暗红的液体在一声声尖叫里翻涌着，如同骷髅般的人从液体中挣扎着冒出，他们身上是洗不净的血污，那些尖叫的声音安静了一瞬，然后，灰谷紫藤听见他们齐声说: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灰谷紫藤几乎是瞬间清醒，他猛地坐直身子，大口喘气，然后摸索着打开台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终于清醒一点了，灰谷紫藤把脸埋在手心里，用力的抹了把脸。

假期已经批下来了，这周结束，他就可以拥有长达一个月的假期，算是个好消息吧。

灰谷紫藤刚想下床去餐厅，就发现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一只骷髅般沾满血污的手，染红了一片床单。

他机械的抬头，和站在床边的“兰”对上目光，“兰”依旧是梦里的模样，咧到耳根的嘴角，刨开的胸膛，还有胸膛里无数的眼睛，他身边是血污组成的骷髅一样的人，不同的个子，源源不断的滴落着红色的液体。

灰谷紫藤连逃跑也忘记了，他僵硬的坐在床上，不可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但是手上自己拧出的痛感又是真实的，这就是现实，他梦里的东西跑到现实里了。

“兰”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咯咯咯”尖锐的笑着:“哥哥总喜欢自欺欺人呢。”

身边那些骷髅也咧嘴跟着他笑，那笑声是嘶哑的，是带着呜咽的，他们像是在完成一场祭典，欢呼高歌，他们问: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他们舞动着残肢断臂，在昏暗的灯光下拉扯灰谷紫藤的衣袖，像是在撕扯又好像在推搡，他们说:

“偿命吧！赎罪吧！”

他们拉着灰谷紫藤的手，抚上他呆滞的脸，那些洗不到的血迹沾染在灰谷紫藤身上，他们凑近他的耳朵，捂住他的眼睛，他们约束住灰谷紫藤的动作，他们唱:

“忏悔吧，为你的累累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