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陪我下一局棋。”盛闻招了招手,小二立时端上一方棋盘,“你年幼我年长,你执黑先行。”
盛阑捻起一枚黑子,慎之又慎地落在棋盘一角。
“你怎么不问——”盛闻夸张地道,“啊!你怎么知道的!”
“多此一举。”盛阑道,“云来街是二哥的心血,自然什么事都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早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啥?盛芃芃冒出了蚊香眼,你们在说啥?
“呵。”盛闻在棋盘正中央放下一枚白子,“你…不,是你们觉得,就算我知道了,也拿你们没办法吗?”
“不敢。”盛阑淡淡地放下第二枚黑子,“二哥的手段,弟弟在陈州已经领教过了。”
“我数日前刚去过户部。”盛闻道,“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我本以为陈州之灾只是由于大旱。”盛闻自袖中取出两幅曲线近乎一致的折线图。
“世家抛售劣钱致通胀,百姓拒收私钱引发粮荒,这拐点恰与崔氏私钱流通月报吻合。”
“四弟。”盛闻指着身下的轮椅道,“这个位子,我可以给你,我甚至可以以性命相求,让父亲给你。”
盛阑的眼神动了动,他看向盛闻。
“但你得先弄明白一件事。”盛闻认真地道,“在你弄明白这件事之前,我不会放过你。”
即使你并非太子,你也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二哥生下来就是太子。”盛阑重新低下头,“你何曾明白过我和母亲的苦。”
“我不需要二哥你施舍我,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拿。”
“甚好。”盛闻点头,“我也知道和你说这些没用,但我还是要废这些口水。”
“差不多了。”盛闻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巳时了吧。”
“我赢了。”盛闻推开排成一线的五枚白子,“结账吧。”
盛闻自荷包里拿出几枚小而精致的银币递给小二。
盛阑怔怔地看着那五枚白子半晌,“这算什么赢了?”
“这叫五子棋,连成一条线就算赢。”盛闻道,“四弟呀,你和我在一方棋盘里比试,规则是什么都不问就先落子了,那还能赢吗?”
盛闻和盛芃芃抱着奶茶杯子行过云来街,水泥路上积了雪,被来往的车辙压得结成了污黑的冰块,慈幼局的孩子们各自拿着小铲子,将积雪铲到路边。
街角牌匾上书金缕衣钱庄,看店的胡姬裹着毛茸茸的狐裘,天气太冷,她懒洋洋地招揽着过路的商人。
“飞钱兑付,飞钱兑付。”胡姬的鹦鹉学着她平日的模样卖劲儿地吆喝着,“范阳到长安,一夜之间,钱货两讫。”
雪粒子扑簌簌落在水泥板上,慈幼局孩童的棉鞋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下雪啦,下雪啦。”为首的孩子将系着红缨小铲往怀里一揣,团起一团白雪向同伴身上砸去。
孩子们将冻得通红的手指在嘴边哈气,抓起地上的雪打闹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惊起了檐角停着的麻雀。
盛闻停了轮椅,带着笑意看在雪中打闹的孩子们。
“二…二哥。”盛芃芃没一会儿就冻得打哆嗦,“别总心疼别人家孩子,你也多心疼心疼自己家孩子。”
“难道是我叫你穿薄款的?”话虽如此,盛闻还是从轮椅上掏了个汤婆子递给盛芃芃。
“多好啊。”盛闻感叹,“孩子们到了冬天都有衣穿,还能玩雪。”
“二哥的语气像祖母。”盛阑同样冻得不行,只是他硬是挺着,一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模样。
“唉。”盛闻掏了掏,又掏了一个汤婆子递给盛阑,“我倒是想叫你一声乖孙儿,可是咱们的爹恐怕不同意。”
“我们这是等什么呢?”盛芃芃抱着汤婆子问,他们越是走,围着的人越多,险些挤不过去。
“让一下啊,让一下!”盛闻大叫,“这里有残疾人啊,能不能尊重一下残疾人?”
“残疾人也得排队!”一个西域长相的大汉道。
盛闻:“不让开我压你们脚了!”
街口的机械钟铛铛地敲过三声,巳时到了。
金缕衣钱庄对面的店铺走出个人来,点燃了放在地上那一挂鲜红的鞭炮,扯下了招牌上的红布。
——东宫银行。
“小裴,先给我兑!”盛闻直接冲了过去,他把一堆铜钱抖在了柜台上。
难以想象轮椅能飙出赛车的气势。
刚放了鞭炮的裴钧险些吓傻了,“殿…公子,台词儿还没说呢。”
“快说!”
“筑梦金色未来,共创财富新篇。”裴钧将两手交叠在小腹上,欠身鞠躬,“东宫银行,有什么能帮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