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锦闻挪开唇,与沈泠额头相抵。
“阿泠。”
迟锦闻伸手抚上她的侧脸,轻声喃喃:“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肯让我离你离得近一些。”
“为什么不愿意来找我呢?”
“为什么你的眼里一直没有我呢?”
“你的眼里看得见沈清臣,看得见王秋朝,看得见那么多人……分明我就站在你身后,为何你就是不愿意回过头看我一眼?”
……
趁着沈泠睡着,迟锦闻在她的耳畔说了许多话。
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阴暗和侵占破出牢笼,将迟锦闻整个人填得满满当当,明朗的凤眸染上不易察觉的薄红。
明知道沈泠不会回答,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迟锦闻却还是执拗地一遍一遍问她,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在拼命追着求一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迟锦闻轻叹一声,缓缓起身。
他将一旁的薄毯扯过来,轻柔地盖在沈泠的身上,随即转身走向那摆着一摞摞古籍的案几。
罢了。
总归他迟锦闻这辈子都是栽在她沈泠身上了。
她不愿意告诉他,那他便暗中查。
总归这些事情,他也不止做过一次了。
她想要的,他不惜一切代价也会为她取来。
她想查的,他便是倾尽整个锦茶轩,也要给她查出来。
“阿泠,你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我的心思呢?”
迟锦闻坐在案几前,手上翻动着古籍,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小榻上睡着的沈泠。
沈泠睡着时,没有平日里瞧着的那副清冷模样,反而是五官舒展开来,蜷着身子缩成一团,脸上的软肉压在薄被上,瞧着可爱得紧。
迟锦闻的喉结滚了滚。
怎么办,又想亲了。
-
东熙北部,云青州,神风寨。
方才还在庆祝得了压寨夫人的山寨,仅过了半个时辰,便被一众黑衣人斩杀了大半。
黑衣人中,领头的是一位约莫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用金冠束着马尾,脸上覆着半张面具,露出下半张脸。
他的唇角长久地噙着一抹笑意,几滴鲜血落在他冷白的下颚上,瞧着极为妖异邪气。
“少侠饶命!!”
穿着大红婚服的土匪头子接连后退,看着面前拿着长刀的黑衣少年,惊恐得浑身发颤:“求你……求你饶我一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啧。”
少年踏着尸体走上前,将长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一蓝一黑的妖异瞳眸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有没有说过……”
“我最讨厌话多的人。”
王秋朝脸上的笑意倏地扩大,手腕用力,将面前人的脑袋直接砍了下来。
圆溜溜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着望向远处的群山,瞪大的眼睛还带着极致的惊恐。
“真是不经打。”
面前的尸身“砰”地一声倒地,王秋朝半蹲着,将沾血的刀背放在尸身的衣服上擦净:“阿砚,这边的人都被我砍完了,还有一拨刚刚从后山跑出去了。”
季砚带着官兵赶来收拾残局,对着王秋朝颔首:
“我带人去追,你先去里面寻清臣。”
“行,我先去看看咱们倾国倾城的‘沈大美人’。”
王秋朝笑着将刀插回刀鞘里,抬步踏上石阶,朝着神风寨主的房间走去。
“沈大美人~”
王秋朝推开门,就瞧见沈清臣已经不知从哪里又找了身男装换上,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饮茶,一如既往的公子清姿。
“啊……怎么换得这么快。”
王秋朝看着旁边被沈清臣撕成碎片的红嫁衣,颇为惋惜道:“本来还想记住你穿女装的模样,到时候回去说给小师姐听的。真是可惜。”
北方匪寨众多,但耐不住季砚几人太过变态。
一个多智近妖,一个杀人于无形,还有一个心思深沉、运筹帷幄,短短几月就将匪寨剿灭了个干净。
这神风寨是最后一个了。
据说神风寨主好女色,王秋朝和季砚一合计,便叫沈清臣扮女装潜入里面,趁着大婚之日开后门将王秋朝等人放进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知道沈清臣扮女装那几天经历了什么。
他现在光是回想就一阵恶寒,全然懒得回王秋朝的话,只冷冷说了句:“事情都解决了?阿砚呢?”
“当然都解决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王秋朝坐在桌前,十分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向沈清臣露出束发的金冠:“阿砚带着人去追逃走的山匪了,叫我先来寻你。”
“嗯。”
沈清臣没再说话了。
王秋朝像是抽了风,在沈清臣眼前摇头晃脑,金冠映着阳光,险些晃瞎沈清臣的眼睛。
沈清臣:……
“王秋朝,你是不是傻了?”
王秋朝一本正经地装耳聋:“什么?你看见小师姐送我的金冠了?”
他兴致勃勃地取下束发的金冠,放在桌上给沈清臣看:“清臣你看,这可是我先前在王家的时候最常戴的那个!小师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真是叫我……”
王秋朝将金冠拿在手上把玩,说话时神采飞扬,喋喋不休了老半天,丝毫没发现沈清臣的表情越来越臭。
“清臣,秋朝,我们不日便能启程回京了。”
季砚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沈清臣幽幽地看过去,面色黑沉,给季砚吓了一跳:“呃……我说错什么了?”
沈清臣收回视线,放在桌下的腿猛地踢向对面。
“嗷!”
王秋朝猛地蹦起来,伸手捂住小腿,疼得眼泛泪花:“清臣你是要杀了我吗?用这么大力!”
沈清臣给他一个自己领悟的眼神。
好不容易接受了个迟锦闻,现在又冒出来个王秋朝。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