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用脚拨开布袋,里面确实是数十个做工粗糙的铜杯,边缘还带着新鲜加工的痕迹。
教堂深处传来更多金属声,他持木仓谨慎前进,最终在祭坛前僵住了——
七个失窃的铜十字架整齐排列在红毯上,每个都被切割改造,大部分材料变成了桌上那些简陋容器。
一个年轻修士正在将某种绿色液体倒入其中。
"这是……什么?"坎贝尔的声音嘶哑。
老神父跟上来,画了个十字:"cholera medicine(霍乱药),警官。贫民窟爆发疫情,我们融化十字架制作圣水容器……教会不同意动用新器皿,说穷人不配用金贵的铜器。"
他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托马斯兄弟'借'了几个……"
坎贝尔的木仓缓缓垂下。
梦境、血字、十字架……全都与洛威尔无关。只是一群神父为穷人偷了自己的圣器。
系统,重新评估案件关联性。
界面突然扭曲,弹出乱码:
【逻辑冲突……滋滋……道德算法无法解析……建议:……滋滋……】
年轻修士拿起一个容器,里面绿色液体在灯光下微微发亮:"醋酸铜溶液,能净化饮用水。配方来自12世纪修道院手稿。"他指了指角落的蒸馏器,"我们把十字架熔了做成容器,这样穷人家能长期使用……"
坎贝尔机械地收起枪,突然感到三天来的紧张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无尽的疲惫。
他跌坐在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摸到胸前的小瓶子——洛威尔给他的香水。
"你们……应该申请许可。"他无力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神父坐到他身边:"像东区贫民申请霍乱疫苗那样等上三个月?"老人拍了拍坎贝尔的膝盖,"孩子,你看起来累坏了。要不要尝尝我们的薄荷茶?"
黎明时分,坎贝尔拖着脚步来到威廉姆斯香水店后门。
他用那把黄铜钥匙开了锁,悄声进入。工作室里弥漫着薰衣草和佛手柑的气息,洛威尔伏在桌上睡着了,银色短发凌乱地散在脸侧,手中还握着一支钢笔。
坎贝尔静静地站着,注视洛威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
没有十字架,没有血迹,只有墨水在纸上晕开的一小片蓝色——像是梦中玫瑰的颜色。
他伸手想拂开落在洛威尔鼻尖的发丝,却惊醒了对方。
洛威尔猛地抬头,灰绿眼眸因睡意而朦胧,却在认出坎贝尔的瞬间变得清明。
"三天。"他嗓音沙哑,"你消失了三天。"
坎贝尔想解释,却只发出一声哽咽般的叹息。他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不得不扶住桌沿。洛威尔立刻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别动。"洛威尔按住他的肩膀,快速从架上取下几个精油瓶,"马克!烧水!"
接下来的记忆模糊不清。
坎贝尔只记得被按进扶手椅,滚烫的毛巾敷在脸上,然后是一杯加了蜂蜜和某种香草的热茶。
当他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裹着毯子,头靠在洛威尔肩上,对方正轻轻按摩他的太阳穴。
"十字架……"坎贝尔昏沉沉地说。
"嘘。"洛威尔的手指带着舒缓的香气,"布莱克告诉我了。一群神父偷的。"他顿了顿,"你以为会和我有关?"
坎贝尔闭上眼,梦中的血字在黑暗中浮现。他感到洛威尔的身体微微僵硬,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声。
"只是个噩梦……"他试图解释。
洛威尔突然转身,双手捧住坎贝尔的脸。
那双向来锐利的灰绿眼眸此刻柔软得令人心碎:"所以你像个疯子一样独自调查,不睡觉不吃饭,就因为你梦到什么见鬼的十字架和我有关?"
坎贝尔点头,这个轻微的动作让他的额头抵上了洛威尔的。两人呼吸交错,近到能数清彼此睫毛。
"愚蠢。"洛威尔低语,却没有移开,"自大、固执、愚蠢的警探……"
这个责备最终化作一个轻如羽毛的触碰——洛威尔的唇在他额头上短暂停留,比梦中玫瑰园里的吻更加纯洁,却更加真实。
"下次,"洛威尔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带上我。无论多荒谬的危险。"
坎贝尔想反驳,但三天来的疲惫终于击垮了他。
在沉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洛威尔的手指与他交缠,耳边是系统罕见的静默——仿佛连这个来自未来的科技也懂得,有些时刻不需要分析,只需要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