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的筹备仍在进行,每个人都在忙碌地奔波。
这几天,气温持续升高,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头皮发烫,空气里都是木头和油漆的味道,汗水顺着工人们的脖颈滑落,沾湿衣领。
魏逸依旧住在酒店,依旧和罗尔待在一起,依旧没去主动找方湛。
当然,方湛也没有找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根绷得过紧的弦,拉得笔直笔直的,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会彻底断裂。
但方湛没有扯,魏逸也没有扯,他们像是默契地在僵持着,彼此都不愿意先迈出一步。
魏逸还是照常处理夏日祭的事务,虽然脾气越来越暴躁,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但又没人敢去招惹他。
至于方湛,他几乎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什么麻烦事都接,别人不愿意干的他就一声不吭地扛下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林美雪……倒是个例外。
从几天前开始,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成天神神秘秘的,不是盯着手机发呆,就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人叫她干活,她就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该干嘛干嘛,完全没有以往那股雷厉风行的劲儿。
然后魏逸终于忍不了了。
——
小礼堂的午餐时间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刻,长桌上摆满了便当盒和冰镇饮料,工人们聚在一起大快朵颐,空气里都是食物的香气。
魏逸刚一进门,就一眼看见了林美雪。
她坐在窗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筷子搅着碗里的饭,完全没在吃的意思。
魏逸直接走了过去,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
“干嘛?”林美雪抬起头,语气懒洋洋的。
“你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鬼?”魏逸皱眉。
“什么鬼?”林美雪眨了眨眼,一副“我听不懂”的表情。
“少装蒜。”魏逸没什么耐性:“你这几天神出鬼没的,活也不干,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搞什么?”
林美雪看着他,沉默了一秒,忽然笑了一下:“魏逸,你是不是最近管太宽了?”
“我管得宽?你不干活我就得管!”魏逸冷笑。
“那你怎么不去管方湛?”林美雪耸了耸肩,慢悠悠地说道。
魏逸一愣,脸色微微变了。
林美雪敲了敲桌子:“这几天大家都知道你不好惹,谁也不敢招惹你,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去找方湛抱怨,说你发脾气,说你一点就炸?结果呢?方湛全给你挡下来了。”
魏逸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半天说不出话。
“这几天,你的破脾气已经让所有人绕着你走了,谁都知道魏逸不好惹,魏逸一开口就是骂人,魏逸烦躁得恨不得拿人撒气,连我都被你骂了。”她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耐。
“可你知不知道,方湛比你更惨?”林美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魏逸皱起眉:“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有多轻松?”林美雪嘲讽地看着他:“你自己在这边摆臭脸,发脾气,还嫌弃我不干活?魏逸,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
魏逸脸色阴沉,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什么都没有说。
林美雪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行了,别烦我了,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
她拿起筷子,继续慢吞吞地搅着碗里的饭,没再理他。
魏逸站在原地,手指微微蜷紧,眼神阴沉。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
刚走出来,魏逸的视线就落在不远处的方湛身上。
对方正在搬运材料,身上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袖口卷起,露出手臂。
魏逸眯起眼,盯了几秒,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是不是瘦了?
以前方湛的身材虽然不算特别特别壮,但线条结实,肌肉紧绷,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力量。
但现在呢?他的手臂……好像没以前那么有肉感了?
魏逸皱起眉头。
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
方湛的肩膀看起来比以前更窄了一些,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可见,连手腕都比以前纤细了一点。
魏逸甚至能想象,如果伸手去握住方湛的手腕,可能能轻易地一圈圈地缠住。
“……操。”魏逸低声骂了一句,心里有点不爽。
这家伙是这几天累得没吃饭,还是故意在自虐?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几个工人走到方湛身边,凑近他说了几句。
方湛一边听,一边淡淡地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偶尔皱眉。
但魏逸敏锐地注意到,那几个人说完后,目光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低声笑了笑,继续说了些什么。
……啧。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在说自己坏话。
魏逸咬着后槽牙,刚想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忽然——
“猜猜我是谁?”
他眼前猛地一黑,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魏逸一怔,随即没好气地开口:“罗尔,滚。”
罗尔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放下手,绕到他面前,笑得一脸无辜:“我看到你一个人站着发呆,就想逗逗你嘛。”
魏逸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随手拍开他的手臂。
他又看了一眼方湛的方向。
方湛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方湛的眼神微微一顿,然后……立刻撇开了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魏逸:“……”
行,他懂了。
这是懒得搭理他的意思。
魏逸叹了口气,心底生出一丝疲惫。
算了,还是别折腾了。
他原本想着——方湛应该会主动找他和好。哪怕不说话,至少应该有点表示。结果呢?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来找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搞得好像他们真吵到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算了,自己好像?或许?应该?大致?有些问题在身上?
想到这,魏逸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罗尔,语气难得有些认真:“晚上灯塔见,我有话跟你说。”
罗尔一愣,随即勾唇笑了:“好啊。”
魏逸看着他的表情,没说话,只是心里默默想着——
等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
夜色沉沉,月光穿透酒店的落地窗,落在房间里光洁的木质地板上。
魏杰独自坐在桌前,手指捏着一个小巧的清酒杯,杯中的透明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泛红,眼神里带着一丝醉意,但比起醉意,更多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郁闷。
他盯着面前那瓶清酒,嗤笑了一声。
“多了解哥哥?”
他在心里嘲讽自己。
几天前,他就是带着这个目的偷偷来到翔岛的。
他以为,既然他们是兄弟,虽然关系不好,但……至少不至于太糟糕吧?只要他花点时间观察魏逸,主动了解他的生活、他认识的朋友、他的习惯……或许他们之间的距离会缩短一点?
但现在看来——
呵,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魏杰猛地仰头,一口把杯里的酒灌进喉咙。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带起一股刺痛感,让他微微皱眉。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几天前,被魏逸打过的地方,早就消了肿,但心里的伤口却迟迟没有愈合。
魏逸那天的愤怒、厌恶,还有毫不掩饰的失望……就像刀子一样刻进他的脑海里。
——“魏杰,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祭典毁了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