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娟的手顿了顿,低声开口:“对不起,小逸。这一切……都不该是你来承担的。”
“阿姨,这不是你的错……”他试图安慰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笨拙地重复:“真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小展还没醒……他还在睡……”方娟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
魏逸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逸,你说,我该怎么办?”方娟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魏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落在她的手上,轻轻握了一下:“阿姨,陈展会醒的……一定会醒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娟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你知道吗,小逸,”她靠回枕头上,目光投向窗外,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前也是个很爱笑的人……”
魏逸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可是每天都觉得很开心。后来,我遇见了陈全……”她说到这里,嘴角扬起一个复杂的笑容:“他那时候很好,很努力,很会逗我笑。”
魏逸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陈全竟然也会……“努力”过。
“可结婚后……他变了,变得越来越懒,越来越暴躁。喝酒,打人,甚至还……”她顿了顿,眼眶再次泛红:“可我一直舍不得离开,因为小展还小,我怕他没爸爸会被人笑话。”
魏逸低声问:“可是你自己呢?”
方娟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苦笑了一声:“我啊……”
“……早就不重要了。”
魏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方娟变得很陌生,甚至有些……心疼。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
魏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捏着裤腿,终于小声开口:“阿姨,其实你很重要的。”
“陈展肯定比我还这么想……”
方娟低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病床上的薄毯上,她的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小逸……”方娟哽咽着开口:“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你在,小展……”
她抬手捂住了脸,声音低低的:“小展他能那么快开心起来,能笑出来,都是因为你……”
魏逸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陪陈展玩耍、打闹的那些日子,竟然对方娟来说有这么重要。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方娟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魏逸:“小展他……之前总是闷着,也不爱说话,可是自从你来了,他好像一下子有了好多话要说,每天回来都会跟我讲你们的事。”
她说到这里,鼻音更重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他说你陪他去抓螃蟹,还跟他分冰棒……他说你带他去沙滩上写字,教他怎么用石头叠个小塔……他说你带他去跑,跑得全身都是汗,可是特别好玩……”
方娟的声音逐渐破碎,魏逸却听得眼眶发酸,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
他垂下头,不敢去看方娟,只能小声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也很喜欢他嘛。”
“小展那么小,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可是他还那么懂事,从来不跟我抱怨……”方娟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阿姨,他从来没怪过你。他每天都很高兴,也很喜欢你。”魏逸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方娟。
方娟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震,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可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给他一个好生活……”她双手捂着脸,几乎是带着哭腔哽咽道:“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不再受这些苦……”
“阿姨,不管怎么样,”魏逸沉默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拉住方娟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方娟的嘴唇颤了颤,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泪一滴滴滑落下来。
病房里的钟表声滴答作响,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将一切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中。
——
几天过去了,陈展依然没有醒来,病房里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不前。
而方娟已经出院了,办理了离婚手续,也和陈全彻底断了关系。
街坊邻居都为她松了一口气,可她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掺杂着隐隐的忧虑。
而魏逸的日子,却显得格外忙碌。
“哟,小逸,又来了?”壮汉手里拿着锤子,正准备钉下一块木板。
“当然。”魏逸将卷起的红绳甩到肩膀上,手里还拎着一小桶油漆:“我可是我们小神社的正式成员,得参与到底。”
“正式成员?”壮汉无奈地笑了笑:“行吧,你小子有劲就好。”
自从得知自己离开翔岛的日子临近,魏逸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街心的空地上。
他死缠烂打地要求帮忙,无论大人们怎么推拒都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比如涂漆、缠绳、搬些轻的装饰材料。
有时,他累得满头大汗,整个人趴在地上直喘气。
可哪怕这样,他也从不抱怨。
“这小子,干活比我们还拼。”有人感叹。
“他不就是想找些事做嘛,要不然心里一直挂着方娟儿子。”壮汉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实诚的娃。”
魏逸蹲在小神社门口,认真地用刷子给木柱上色。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粉色贝壳和礁石钥匙扣,看了又看,眉眼里染上一丝失落的情绪。
“笨蛋陈展……”他小声嘀咕着,手指轻轻摩挲着贝壳:“我就快走了,你到底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还剩两天……
这些天,魏逸每次独处时都会拿出这两个东西,心里一边想念陈展,一边又自责。
也许如果那天自己能再快一点、再坚持一点,就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手心里的贝壳,眼圈微微发红。
正当魏逸发愣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逸——小逸!”
他抬起头,看见奶奶正提着裤子跑过来,喘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整。
“奶奶?”魏逸赶忙站起来,将贝壳和钥匙扣塞回口袋,迎了上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展——醒了!小展醒过来了!”奶奶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微红,嘴角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
魏逸愣住了,耳朵里“嗡”地一声,手里的刷子掉到了地上。
他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好几秒,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医院跑去。
“哎,小逸!鞋子!”奶奶在后面喊,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