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问,这一桌子菜是不是你做的。”
“是啊,”傅若年据实以告,“还合胃口吗?”
吕纯连连点头,毫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
“你都能直接当大厨了!”
傅若年又看向林琅,她盘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还没怎么动过,这么半天,她就顾着跟一块糖醋排骨较劲了。
“是不是炸太焦了,不好咬?”
傅若年体贴发问,林琅忙对着糖醋排骨用力咬了一大口:
“没有,”她作势认真地咀嚼,“刚刚好。”
傅若年展眉一笑,拿着壶给她又倒上了水。
吕纯是个挺能活跃气氛的人,不像蓝念澜那么圆滑,她是个有话就说的直率性子。幸好她家先生成熟稳重,一顿饭的时间没少帮她打圆场。只是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共同话题实在少得可怜,不想太高深又不想冷场,就只能聊起各自的人生经历。
“听你姑姑说,你留学这个事是家里强迫的?”吕纯没心没肺地对傅若年说着,“要是我,我就不去,人生是自己的,那么大了,干嘛还听家里人安排。”
傅若年淡然笑笑,拿起水喝了一口:
“无所谓。”
“这都能无所谓?!”吕纯突然正色起来,倒把林琅吓了一跳,一劲儿给她使眼色。吕纯一律视而不见,对傅若年郑重其事道:
“这是原则问题,一个成年人没点儿自己的主见吗?”
“小纯,”李先生低声提醒,“大家闲聊,你语气别太重。”
傅若年笑容一滞,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吕纯:
“这事儿重要吗?”
“特别重要,关乎我姐妹一辈子幸福!”吕纯气不过,借着酒劲儿上来,拍案而起,“傅若年我问你,你这么听家里话,要是以后你家人不喜欢林琅怎么办?欺负她怎么办?你都不反抗吗!”
林琅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不要再说下去,傅若年却笑着岔开话题:
“没事儿。快零点了,夜里凉,我下去给你们拿两条毯子披着。”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留吕纯气得坐回椅子上,抱臂怒道:
“什么东西!”
“别气别气,咱不至于的,”林琅赶紧给她顺气,“八字没一撇呢,干嘛呀急赤白脸的。”
“我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吕纯一脸嫌弃,“年纪不大,浑身上下散发着自我放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你介绍给他!”
林琅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她转过头,透过天台旁边的玻璃窗看向正在下楼的傅若年,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神色如常。
确实奇怪。
就算对自己的前程无所谓,难道被吕纯指着鼻子骂了这么半天,也能无所谓吗?
林琅正百思不得其解,却见傅若年走到书桌前按下一个什么按钮,天台玻璃窗的窗帘便缓缓合上,隔绝了林琅的视线。
傅若年拿起两条毯子,回头时瞥见了书柜里陈列的一只有裂痕的奖杯。
那是他高中阶段最后一场决赛夺回来的,也是在与傅振华因高考志愿而爆发争吵、被傅振华踢断腰椎的那夜摔坏的。
他出院的时候,甚至都不记得当时还打坏了这么个东西,是傅光华粘好了摆在那里,邀功似的请他看。傅光华笃定,他一定非常在意那个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荣誉。
但她错了。
傅若年是真的无所谓。
他没有任何天赋,但傅振华不由分说就送他去打篮球,让他总是三天两头被伤病困扰,关节损伤严重到影响正常生活。所以,他一点儿都不喜欢篮球,就像不喜欢傅振华为他选的大学和专业。
可正如吕纯所说,他为什么不反抗呢?
其实他应该算是反抗过无数次了。
就渐渐觉得没必要,不重要,无所谓,生活于他而言不是一场狂欢,而是一场,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必须继续熬下去的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