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落在客厅的茶几上,他只能在脑海里回忆自己的存款余额。
他的钱分开放在三个银行里,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想活多久,所以没有定期的储蓄,全部都是可以随时灵活取用的。积存的实体金需要回到开户地银行提取,他的银行卡是在之前家里的县城开户,所以不论如何得回家一趟。
名表古董需要变卖不好携带,他并不熟悉哪些地方能够快速回收变现,为了避免麻烦,干脆留下别带走。
他赚到了比预期更多的钱,足够在他爸的老家修坟供碑,在当地最出名的观里供奉往生仙位六十年。
他爸的老家不是那个南城附近的小城,是一千多公里外被群山包围的一个山村。山高路难行,姜策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他爸带着他回家祭拜他早逝的妈妈,第二次是他带着他爸的骨灰回去埋葬。
那个穷苦山村的附近,有一座高山是道家有名的福地洞天,里头有个南宋时候就建起来的道观。
村里的人对这个道观十分虔诚,山路难行,那会也还没有缆车,观里的一切东西都是靠村里的力工挑上山。
姜策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爸姜昊带着他走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背着一大袋的香烛供果去观里拜三清。观里有个老道士,留着长长的胡须,一身发白的蓝袍子,瘦得像根枯瘦的树枝。坐在桌边拉长了调子念经。
姜昊把供品递给他,那老道士眯着眼睛看姜策,对姜昊说,这是个命苦的孩子。
走的时候老道士塞了一把花生糖给他,油浸透了包着的糖纸,糖也已经变得不太酥脆。姜策下山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吃,山道边的树上棕毛松鼠歪着头看打量他们,十岁的姜策跳起来想要抓住它,一不小心摔下来,腿上留了一道短短的疤。
第二次再去,姜策 19 岁,山上已经新修了缆车成了景区,他去得少,不认识本地村民走的小路,只好买票坐缆车上山,再走过长长的石阶去找那座道观。
多年前的老道人已经不在了,现在住观的是几位四十左右的中年道士,带着两个看着八九岁的小孩子,扎着小辫满地跑,其中一位胖胖的女道长十分和善。
这座陈旧破败的古观已经不做法会了,女道长告诉他不如去城里的大道观里头问问,又送了姜策一叠度亡的手抄经。
姜策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景区的缆车早停了,他把所有的钱都留在了那座道观里,当然那个时候他已经欠下巨债,身上也没剩多少钱了。
在雾气弥漫的山道边他遇到了来度假的裴良瀚。
裴良瀚给他开了一个房间住,那时候他们还完全不熟悉。情人上岗前要体检,所以姜策没什么事情做,半夜站在床边看月亮。
夜深山静,月朗星稀,酒店养的白猫从窗户跳进来,贴着他的腿蹭。
姜策把它抱起来,觉得很像自己年幼时养的那只小猫。
过去的种种回忆起来像前世的梦境,他的意识在寒冷和疼痛中浮浮沉沉,很快完全迷失在黑暗中。
“姜策,开门。”
一个小时后,裴良瀚拿着药膏敲响了姜策的房门,不出意外的没有回应,他疲惫地扶额,为自己刚才的暴力行为感到悔恨,怒气上涌时他失去了理智。
“开门阿策,我看看你的伤口。。”
门没上锁,裴良瀚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动。
他心下一惊,用力把门推开一条缝,发现姜策已经倒在门边地上人事不知,客厅的灯照进来,映着他脸上的指痕和脖颈的青紫。
“阿策,阿策!”
他跪在地上把姜策扶起,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发现体温高得吓人。
裴良瀚摇晃几次得不到回应,发现姜策已经彻底昏迷后抱起他开车赶往医院。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医生开了检查和药,护士抽完了血准备离开,被裴良瀚拦住,疑惑地回头:“这位家属……”
裴良瀚:“你好,帮我给他加一个测血型的项目,谢谢。”
护士点点头:“好的,请稍等。”
裴良瀚坐在床边,握着姜策的手。过了一个春节假期,姜策好像又消瘦了不少,年前手上摸着还有点肉,现在瘦得像只剩皮贴着骨头。
他一不在家姜策就过得乱七八糟,三天也吃不上两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