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成立。”

——

从月萤岛回来以后，艾尔莎便很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她时常待在自己的房间，又或是在洛蒂的雕像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再也不是那个一有心事就会和其他人分享的小女孩了。

波罗贝尔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不属于他的情感，他觉得这样的改变对艾尔莎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却没有立场发出质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艾尔莎走到命运既定的轨道上，迎来属于她的结局。

“是你吗，贝尔？”艾尔莎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祷告，“进来吧。”

波罗贝尔略微停顿，很快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艾尔莎弯了弯唇。

终于祷告结束后，艾尔莎睁开了眼，看向面前洛蒂的雕像：“其实我是不信神的。我的父亲受家族影响，总是热衷于在任何时刻进行祷告，尽管神明并没有庇护过他。我一度是怨恨过神明的，直到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我想，或许向神明祷告并不是为了得到回应，只是孤独的人在倾诉自己的内心吧。”

“你相信神明吗？”艾尔莎转头看向波罗贝尔。

波罗贝尔动了动嘴唇：“不。”

艾尔莎听后笑了：“我也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按照约定，明天就是圣战的日子了，可艾尔莎却丝毫没有战争即将开始的紧迫感，她像是不记得这件事一般，照常地做每一件事，却唯独对圣战绝口不提。

没人摸得清艾尔莎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甚至觉得，或许贝多莉的死，彻底击垮了艾尔莎的心，让她不再对生活充满希望。这一刻，他们好似忘记了艾尔莎的身份，忘记了她不仅仅是贝多莉的姐姐，更是魔女教的统治者，他们只是希望，这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可以获得幸福。

“小姐，明天……”波罗贝尔张了张嘴，还是开了口。

“我知道，”艾尔莎打断他，“圣战就要开始了。再一次的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就像七百年前那样，而我将成为造就这一切的元凶。”

“去吧，贝尔，像从前那样做吧，不必过问我。”艾尔莎看向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的平静，细看之下，竟还带着些许慈悲，“明天我会带领教徒，做好我该做的事。”

“你的脸……”波罗贝尔蹙眉，只见艾尔莎苍白皮肤之下，青黑色的血管在隐约跳动，像是细小的蛇在游动，随时都要冲破而出。

艾尔莎背过身去，当她再次转过脸时，她的脸依旧苍白，只是那可怖的痕迹消失了，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你的魔力在突破你？”波罗贝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在从前的魔女中，从未出现过魔女之力强大到可以突破魔女躯体的情况，最终那些魔女的死亡，也只是因为寿命被魔力耗尽，可眼下艾尔莎的魔女之力似乎格外强大，它随时都可能会冲破这具身体。

“别担心，我能控制好它。”艾尔莎的话语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

“连洛蒂都无法让魔女之力完全地被她掌控，你要怎么控制它？”波罗贝尔一把抓过艾尔莎的手，想要去窥视她体内的魔力。

“我当然知道，”艾尔莎笑了，“只要赶在魔女之力冲破枷锁之前，毁掉枷锁，魔女之力就会跟着我的身体一同毁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波罗贝尔的声音让人发寒，艾尔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了，“毁掉枷锁，意味着你会死！”

“可是我本来就快要死了。”艾尔莎的一句话将波罗贝尔钉在原地，他整个人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贝尔，我快要死了。”艾尔莎看着他，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平淡地好像在叙述一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我知道魔女会不得好死，但是我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我什么都不用做，魔力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出现，但是我也感受到，我的生命和魔力一起在流逝。”

波罗贝尔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一切的语言好似都显得太过苍白。

“我早就不害怕了，比起其他人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我自己的死亡又算什么。”艾尔莎扬起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我总是在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却总是有人因为我死去，这就是成为魔女的代价吗？”

波罗贝尔听着她平淡的声音缓缓叙述，心脏如同被重物击中，他没办法描述这种感觉，就像他从来不曾拥有人类的情感一般，他不知道这叫做心痛。

“小姐，你恨我让你成为魔女吗？”波罗贝尔沙哑着声音问道。

艾尔莎终于看向他：“你哪来的本事让我成为魔女？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运罢了。”

“别这个表情，开心点。”看着波罗贝尔严肃的神情，艾尔莎笑了起来，她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最后的最后，贝尔，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就像你希望我获得幸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