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晟然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不要去在意。
他自虐般地盯着照片,告诉自己她对每一份恋情都曾如此,却控制不住心脏抽痛。
恨照片这样清晰,可以注意到她被擦掉的唇妆。
傅晟然折身进入洗手间,把冷水泼到脸上。双手撑在台面上,艰难地平复过于激荡的情绪。
胸口闷得厉害,他解开衣领,注视着镜子里的人。
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湿润的眼眸满是失落。这样简单的打击,他就直接溃不成军。实在是也太丢人了一点。
他再次点开之前托朋友拿到的调查。
第一页便是李菡萏最新交往的男朋友的照片和信息。二十出头,舞蹈专业,选秀出身。
这八年她可真是没怎么断过,傅晟然按按眉心,笑着,还一个个的,往年轻俊美的找。
虽然最久的一个,谈了大半年不到她就换了新人。
至少证明,自己对她真的是一点都不重要。
傅晟然一直觉得放下是对的,她就该那样,恣意,快乐,没有什么可以使她委屈,使她苦恼。可当她真的离开他也过得很好,还有了别人的时候,他感到难以忍受的不甘和妒忌。
“真是狠心。”他低声道,输入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在国外那几年,无论处境是否艰难,他一直都有意地收集着她的消息。
像得奖,毕业;像脱单,分手再脱单;像开工作室等等。
是以傅晟然知道她的手机号,从大学到现在都没有变换过。
默默地关注,短暂地怅惘后又投入工作,他一度以为自己选择放下就可以对所有无动于衷。
如今选择去挽回,才觉难言的嫉妒早已啃噬心脏。
瘦长的手指筋骨匀成,犹豫良久,在拨号的界面徘徊。
因为用力,他的指尖微微泛白,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拨出。
——
傅晟然想起他们的过去。
他们相遇在她十八岁高考完的初夏。
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遇上即将毕业却请假出来参加选秀的落魄大学生。
他拿着作为陪衬绿叶的无脑花瓶剧本,等着拿合约的工资去支付母亲的下一笔医药费,趁着节目被勒令整改做着调酒的兼职。
思考着怎么安排兼职,怎么和经纪人交流,好及时的有下一份工作,去付后续的治疗费用和还钱。
寥寥一生,更不知道等母亲的病情继续恶化只留下他一个人后应该怎么去度过。
她就是在那样一个晚风微醺的夜晚闯进酒吧,随意地点了一排酒,刷着手机懒洋洋地在七八个墙头的超话游览。
“找个你们这里最帅的来陪我聊天。”往成熟里打扮,却不掩蓬勃的青春,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饮完一杯酒的唇湿润,眸中沾染浅淡醉意。她半倚在桌面上,环视周围一圈,食指最后点向他。
他安静地坐在对面。
李菡萏见他拘束,推出一张卡,笑起来有股生涩的轻佻。
“钱不会少了你的。”她染着些醉意的调笑,俯身,芳香的气息掠过鼻尖,白皙的指尖勾下他的口罩。
“怎么这么呆?”
“你不开心吗?”
“是不是我说的不好?”
两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傅晟然陪着喝了一杯,觉得他或许也是醉了才会把母亲的病和自己的茫然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还要照看着她别发疯少占便宜。
虫鸣交错,切进飒爽的风声里,酿成夏日里低吟的夜梦。
把人规规矩矩送回别墅,他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万恶的有钱人,吹够了夜风醒酒,回医院去陪母亲。
他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外形条件优越在艰难的时候被星探看重,节目出问题暂停也能找到好心人提供别的工作。
还有有钱的富家千金点名陪聊,一出手就是几万的小费。
节目在停拍半月后重新开始,他也重新进入封闭式的训练。
第二次见面,同时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崴了脚,被他当作体验生活来训练营工作的富家千金。本着认识和曾经的金钱交易份上,傅晟然把人送到医务室包扎。
多少有些嘘寒问暖过分殷勤了,傅晟然每次回想时都会感慨,发生在自己身上近似一见钟情的悸动。
后来他看到节目导演、负责人还有节目里被公认有后台的选手围绕在李菡萏身旁,才知道人家体验的,是微服私访、莺歌燕舞环绕的生活。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成功荣升为了李菡萏的数个墙头之一。
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关系会变成后来那样,谈人生谈理想,谈星星谈月亮。等他以第五名的成绩遗憾落榜,投了上百万在他应援中的李菡萏和粉丝痛骂了一番操蛋的资本。
“我们恋爱吧。”她抬着脸,眸中倒映着漫天的星辰,明媚得暗淡了朗朗的月光。
他不该因为自私地窃喜和担心她伤心,就鬼使神差地应下的,傅晟然在后来有好几次感到后悔。
那样也不会让她陪着他经历简历折戟沉沙的失望,承受剧组的欺压和流言蜚语,共同承担母亲逝去的悲伤,以及最后分手的难堪与崩溃。
皎洁的月光就该一直高高在上,不被尘埃沾染,坠入滚滚红尘里世人悲欢的喧嚣与吵闹。
乘糟糕的车子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两个小时只为见他一面,夏天大汗淋漓忍着烈日暴晒和他挤一个风扇吹,因为助理的身份被主演看不起忍气吞声……这些都不是她应该经历的生活。
她只需要在冬日的寒风里为他给剧组送来一整车的取暖器,在剧组面临解散的时候手一挥扔下几百万的投资,被主演和导演捧着宠着坐在摄像头后笑逐颜开地看着他拍戏……这些才是她正常生活的射影。
他曾以为自己想成功,想出人头地,后来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对着他说“我喜欢的人是最棒的”。
想对得起那份沉甸甸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