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衙里焦头烂额,后院一排验尸房前站了好些府兵,枪头对准了验尸房,严阵以待。
房内不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骨头在被撕咬。几个缉妖司的缉妖师伤况不一,束手无策地站在府兵身后,杨铣访脸色很难看。
焦灼之时,门上急匆匆来了一小吏,气喘吁吁地禀告道:“大人,外面来了个和尚,自称降妖——”
“阿弥陀佛。”
话音被打断,杨铣访转身看过去,随即一诧,道空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步去,翻出一掌袭向验尸房,直至停步,他双手合十,念出法诀。
验尸房内霎时间沸腾翻滚,金光渡出验尸房合围成圈,里面黑气腾腾,传来撕咬刺耳的尖叫声,左突右冲。
“空!”
道空睁眼,轻喝一声,金圈骤然缩小。砰!底下传来震动,让人站不稳脚跟,仿佛要撕裂地面,冲撞出恶煞。许久,声音消弭,紧锁的门破开,一道掌印深深陷入地面。众人惊魂不定,道空不言不笑,仿佛孤身前来只是来除了里面的妖祟之气,眼底空无一物,冷傲得很,从未斜眼看过院中任何一人。
杨铣访惊魂甫定,立即叫住他:“高僧止步,可否入缉妖司,平定妖物,还百姓一个安宁?”
也不知是那个词颤动了他,道空忽然停住,并未转身,眼中一如既往的冷漠,平声道:“我为证道,不为安宁。”然后冷然离开。
傍晚,叶家府邸西角门,刚开春,门口傍着棵老槐树,枝丫冒了绿芽。何牧四将背篓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子仔细打开,拿起里面那支桃木簪又细看了一番。
起初满意,现在看又觉得一般了。他瞧了瞧紧闭的门,拿着那支桃木簪在门口踌躇来踌躇去,作势去敲门,结果手到门环上又放下。
犹豫几回后,倒把自己激怒了,“窝囊废!”他背对角门暗骂一声。
“窝囊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吓得何牧四一个激灵,转身望过去。原来门没关,稀开的门口露出一角黄色罗裙。
“碧萝?”何牧四辨出声音,好歹不是她,便松下一口气,把簪子暂收回怀里。他把那一篓子枇杷往前一提放上台阶,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就是那个……我们村的枇杷熟了,你家小姐不是爱吃吗?我现摘了一篓新鲜的,你把它收了。”
门内一声嬉笑,闷闷的,何牧四觉得有些纳闷,碧萝平时是这个声音吗?
穿着黄色罗裙的人走出来,掌着一柄团扇遮住脸,站在台基上,俯身凑近他,蓦地把扇撤了,俏皮道:“你关心我吃不吃枇杷做什么?”
“哇啊!”何牧四吓得浑身一震,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两道清脆的笑声响起,碧萝穿着和叶榛榛一样的丫鬟裙从后面冒出来,笑着道:“门口的路都要给你踏成院了,亏我家小姐还在门口等了你半个时辰,你胆子也忒小了吧。”
叶榛榛握着团扇眼里含着笑望下来,不言语。何牧四满脸通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胆小,他却没什么底气反驳,支支吾吾道:“我、我……我这是看看今天天气好不好而已。”
碧萝顿时捂着嘴笑得更猖狂了,叶榛榛给了她一个眼神,碧萝及时止住。天色已经晚了,叶榛榛看了看那一篓子枇杷,暗想可惜不能多说上几句话。她放过上一茬话,望着何牧四道:“明日花朝节,我就在此时此地等你,你来不来?”
这话把碧萝给惊吓住了,捂着嘴唏声,没料到她家小姐如此大胆。何牧四震住,回味过这话的意思,立即道:“来!我一定来!”
这回单叶榛榛一人笑了,笑得不在意那些闺阁绣女的规矩,只看着何牧四也傻笑起来。老槐树暮日渡上绿叶,金恍恍的,映衬着树下两个人站在角门外相视而笑。
当晚,黑鸽飞入竹尘居,时璟从黑鸽腿上解下信筒,打开里面的纸条,上面一行蝇头小字——醉花楼。
时璟看着那三个字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想起那头五个铜板就被比下去的瘦驴。
他还真是低估了南月。
翌日清晨,潭迁宿醉一宿没睡,头昏脑胀,想去茅房小解,晕头转向地走了许久,憋不住,于是解开裤腰准备到墙角解决,刚解开忽然听到墙对面一阵咯咯喘气声,似乎还有磨墙的声音。
他暗想难道是那个小倌在对面偷做什么不耻之事?霎时,潭迁火冒三丈,连尿也不急了,提着□□,一脚踹开月洞门,吼道:“谁在这儿?!”
一袭黑袍的人倏地转头,潭迁正要斥骂,看清他的脸浑身一震,“楼、楼……主?”潭迁眼珠子缓缓移动,看着被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咯咯吸气的人,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黑蛟一手拧断还有微弱挣扎的人,看着潭迁缓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傍晚,酒肆茶坊早早装点了各色花,一街上人流不断,承德楼更是人满为患,戏班子老戏曲又轮了一遍,台下仍是看客如云。
几个顽童髻上插了花,蹿入人群,贴着肉腿像泥鳅一样灵活游动。人来人往间,灯影重叠,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年郎衣袍翻飞,顽皮地穿过拥挤的人群。
“小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