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正入禅定之态,盘坐在洞中,周身盈着白光,灵气在体内运行数个大周天,不断去繁化精,直到割裂出一缕最精纯的灵气,引渡至丹田。
只需把这最后一缕至精至纯之气融进去,丹田处的那颗金丹便可浇筑而成。
屏气凝神之刻,山下的愿力倒冲而至,洞口忽起疾风,南月灵力容不得一丝反抗地被抽走,与愿力抵消,他惊痛地睁开眼,蓦地呕出一口血,恨不得当即走火入魔。
偏偏那颗金丹只差最后一步,南月顾不得痛,敛气作决,强行把灵气逼到丹田,灌入金丹。
额上的朱砂赤红如血,誓天咒应在他身上,强横地争夺灵气,每抽走一缕就像抽出一根筋,疼得南月闭紧眼睛,泪水也抑制不住地滚出来。
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强悍的争夺,开始撕裂,南月盘坐着,脸颊、手臂、胸口、后背纷纷撕开血口,不一会儿,白色的衣服从里到外染成了红色。
逼出金丹的刹那,南月砰然倒地,抱头在地上打滚,脚底的根脉扯着他,南月哪里还有灵力给它抽,成了个血人,生生捱着它反噬自己的寿元。
山中杂草里熟睡的狐狸听见哭嚎声,倏地惊醒,往洞穴跑去,见状立即扑上去撕咬南月脚底的根脉。
南月发尾尽数染成红色,凌乱地躺在地上,只一双眼睛还睁着,流眼泪,证明他还活着。
根脉无穷无尽,狐狸绷紧全身,蓦地调头朝洞外跑去,脚上却缠上蕊丝,南月拉住它,手上却使不出力气,带着哭腔凶道:“不许去,不许……去找何璟。”
狐狸低头呜呜的哀叫,如泣如诉,回绕在洞里,它踏回来轻轻趴在南月脖颈处,仿佛是在把南月抱入怀中,一点点舔舐他脸上的伤口。
翌日,何璟上山,那一路上的荼靡花今日香气似乎比昨日浓郁,狐狸仍在半山腰等着他,然后前往山洞。
只是……
何璟放下手中食盒,微蹙起眉望着隔断洞口的结界,伸出手指抵了抵,结界立刻晕开一层清亮的波纹,却如何也看不透洞里的情形。
他低头看了看一旁的狐狸,狐狸走到石头上趴下,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何璟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自去石头上坐着,南月确实提起过他的修炼最近到了紧要关头,但设结界一事从未提起,况且昨日还叮嘱他不要在汤里放姜片。
难道昨夜出了什么意外?
正心中揣度之时,结界表面出现波动,何璟即刻上前,即使是有意克制住焦虑,声音也不免带上几分急切,试探道:“南月,你还好吗?”
他以为结界会被打开,可南月只是传音出来,道:“何璟,我很好,只是修炼遇到了瓶颈,需要闭关几天,不能被打扰,所以设了结界。”
“这么急迫吗?”听见他声音无恙,何璟心里松了几分,仍谨慎道,“那你先让我进来,把饭吃了再闭吧。”
里面好半响说话,只有南月艰难犹豫的沉吟声,之后才听见南月痛下决心的声音,“不行!何璟,你把鸡汤先给小狐狸喝吧,我不修成金丹就不出来了!”
呼何璟轻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那块石头落到实处。他也知道不管是何修炼之法,越是紧要关头越凶险,稍有差池就会走火入魔,哪里敢轻易进去让南月分心,不过是试他一试。
“那你认真修炼,等结束闭关后我再炖鸽子汤给你喝。”何璟温声道。
“好。”结界内南月这样答道。
一连几日,何璟时常上山来洞前观望,结界依旧没有动静,他见不到南月,做饭也没那么上心了,大概是真的敷衍,那狐狸平时吃得凶,现在专做给它吃又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何璟只当它也牵挂着南月,有些个晚上,何璟睡觉总不踏实,索性深夜披衣上山,在洞口一坐就是整宿。
他盯着山中茂盛的荼靡,南月那日的传音一遍遍在脑海里回荡,试图勾勒南月说那话时的神态和姿容。
可想来想去,想不出南月该是什么样的姿态说出那番话。
什么样的姿态都有点古怪。
而山下还有琐事,何璟无法时时刻刻守在洞外。
春和景明的好日子,何牧四明日要加冠了。
“哥。”
矮石墙外,何牧四远远朝这边喊了一声,露出个憨厚老实的笑,跑过来,隔着矮墙伸长脖子道:“驴我栓在前头老榆树了,借了李二家的车,省得走路了。”
何璟转头应了声,把晒好的鱼干丢在那桶里,拍了拍手。何牧四已经走了进来,在他身后问:“林里的野狐狸?”及走近,见那狐狸趴在石墙上耷拉着眼蔫蔫的,不肯吃食,便道:“怕是病了,吃不了鱼干。”
“嗯。”何璟弯腰在水井旁的木桶里洗手,瞧着那狐狸,有些愁,“去村长家回来的时候,找周叔开服药一并带回来。”
何牧四愣了愣,不禁多看那狐狸一眼,他哥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类畜牲,语气都是愁的,着实难见。
何璟擦了手,便往外走,何牧四回神也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