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行淮的手抖了抖。
他不明白「周屹川」的意思。
片刻,他听见他说:“你在发抖。”
“嗯。”蔺行淮垂了目,点头。
他的确在发抖。
下一秒,「周屹川」半跪在了这张床上,他一手撑着床单。
印在蔺行淮脸上的是他的吻。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和他肌肤相亲,「周屹川」用指腹摸了下蔺行淮的眼皮,很轻的一下。
他喃喃道:“真好看。”
他是他见过这世上所有,比任何事物,景物,人,都要好看的活物。
“来试试吧,”「周屹川」笑了笑,对他说:“杀了我。”
蔺行淮的胸膛起伏了几下。
他逐渐收紧了力度,「周屹川」抓住了他的手。
缓慢地,轻轻地往他的胸口处带。
他指引着蔺行淮,就像指引着一个迷途的朝圣者。
鲜血涌了出来。
「周屹川」眨了下眼睛,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乖宝。”
“我等着我们下次见面。”
蔺行淮的心脏莫名地泛了酸。
他咬紧了后槽牙,将手腕扭动了一下,捅得更深了。
“见个屁!”蔺行淮的眼眶湿了些。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又伸手去捂不久前被「周屹川」处理过的那道伤。
「周屹川」依旧在看他。
这是这一次,他的视线既不冰冷,也不再带着悲伤,而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叫做蔺行淮的人。
很快,「周屹川」就不动弹了,蔺行淮也松开了刀。
他把刀拔出来,丢在了地板上。
蔺行淮愣了几秒钟,他看着这个半跪在他身前的人。
他早已没了生息。
「周屹川」的眼睛却还是睁着的,唇边挂着一抹寡淡的笑。
蔺行淮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他伸出手指搭在「周屹川」的脉搏上探了探。
他的脉停了。
蔺行淮的呼吸也随之一窒。
之后,他快步走下了床,赤着脚踩在水泥地上。
蔺行淮的大脑乱成一团,只记得要找网线,找能连接外界的设备。
「周屹川」是死了。
可他还困在这个鬼地方出不去。
蔺行淮打开被关上的那道铁门,他往楼上去了。
这儿应该是一个地下室。
只是,这间地下室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构造也非常复杂。
蔺行淮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找到门走上一楼,如果不是他对周屹川足够了解,那么他可能还要花费更多的功夫去找离开地下室的正确路线。
黑暗中,只有蔺行淮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似乎走了太久。
蔺行淮推开了一楼走道的隐形门,阳光大面积地倾泻在地面上。
他嗅到了雨后微腥的泥土味。
蔺行淮对这个地方的记忆仅停留在「周屹川」刚把他带进来的那天。
他记得这栋楼是有两层的。
而「周屹川」住着的那一间房,是在二楼。
蔺行淮想到这一点,又片刻不停地往二楼走。
他明明清楚「周屹川」死了,这里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可他走上楼时,还是放慢了步伐。
二楼的房间没有上锁。
蔺行淮的唇动了下,他推开了一点儿缝隙,在看清室内陈设的那一瞬,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片晌。
那只是半分钟的时间。
——这间卧室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用床单铺着的铁床。
而铁床上,却连被子都没有。
「周屹川」就在这儿,度过了这么多个日夜?
比起他睡得那张床,这儿简直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蔺行淮倏然间想起了周屹川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太久远了,他只记得些许几句。
“知道我为什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儿闲逛么。”
“因为你总是蠢到出奇。”
当时,周屹川发现了他藏了一把能打开公寓门的钥匙,却没有拆穿他。
他说:“护栏上装了电网,它能让你陷入生理休克,只要我不想你出去,那么你一辈子就都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周屹川可以陪他玩,他就像一个在逗弄猎物的猎手。
一次一次地击溃他逃出去的心思。
蔺行淮定了定心,把门打开,他走进了房间。
这间房中没有家具,没有电器,没有任何能联系外界的设备。
就是一间没被装修过的毛坯房。
蔺行淮想,「周屹川」就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他不会冷,不会寂寞么。
蔺行淮皱起了眉毛。
他原以为,二楼的房间是唯一一间被精心布置过的地方,可结果却和他想得大相径庭,这里甚至积了灰。
蔺行淮无法理解他的目的,他走到床边,垂下了眼。
他为他一掷千金。
——打造了一个用来囚住他的鸟笼,也囚住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