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扎它的人太过细致,导致它的每一处都堪比真实的,比在花棚下种植的玫瑰还要好看更多。
「周屹川」带了一束玫瑰进来。
乌黑的发丝搭在肩头上,眼底染了一丝柔和的笑。
蔺行淮不明白他在乐什么。
“宝宝。”
「周屹川」捧着玫瑰走到他的身边,从玫瑰后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红到滴血,刺目的本子。
蔺行淮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那是他和「周屹川」的结婚证,他是怎么搞到手的?
「周屹川」看着他漂亮的脸蛋,懒洋洋地开口:“新婚快乐。”
“你愿意做我死去的爱人么。”
「周屹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往他的手指上戴了一个素戒。
那枚款式,是蔺行淮会喜欢的。
那条困住他的锁链,被手上的戒指所替代,镂空的戒指上是心脏的纹路。
“我会保存好你的胴体,做成一具漂亮的标本。”
他轻声细语地在蔺行淮的耳边说。
这句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蔺行淮看向了他。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衣,纽扣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的那一颗。
「周屹川」的目光热切,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蔺行淮吐出一口气。
他回馈「周屹川」的,是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
“好啊,那你杀了我吧。”
他的心脏在跳动,脉搏也在随着心跳而鼓动。
这是他的生理反应。
每当周屹川靠近他,那他的身体就会被这种微妙的反应给唤醒。
「周屹川」笑看他一眼:“宝宝。”
他的手一松,那一束纸扎玫瑰掉在了洁净的地板上。
「周屹川」又向他凑近了一寸。
他的唇色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白,对他突然走近的举动却毫不在意。
「周屹川」的手段他见过,他狠下心来是真的不论后果。
换而言之,他早就接受了后果。
他藏了一把匕首。
藏在了他衬衣的口袋中。
鲜血一点一点地染红了蔺行淮的衣服,也洇湿了他的衬衣。
“痛吗?”「周屹川」摸了两下他的脸颊,问。
蔺行淮没有隐瞒,他点了点头。
「周屹川」又问:“痛的话,为什么学不会服软呢。”
“没有必要。”他的声音干哑。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蔺行淮当然可以为了活命而在他的面前低声下气,做小伏低。
可寻死是一瞬间思量的事。
在那一瞬,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不论是室外的一株红梅,还是人间的一盏烛火。
人间喧闹,都与他无关。
蔺行淮的眼睛还是那一副透亮的模样,光投进了他的眼底。
他将眼眶微微眯起了些,看着他。
从头到尾,「周屹川」都是那样凉薄的表情,连眼都没眨。
蔺行淮抬起了手,却不是在反抗。
他轻轻碰了他一下。
从他说出那一句话后,他就很久没有动作了。
蔺行淮有点累,靠在了他的身上。
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他的大脑迷迷糊糊,眼前的事物被模糊了。
「周屹川」把匕首收了回来,让他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上。
他一动不动,也许是昏死了过去。
「周屹川」是一个聪明的人。
他只会举出矛盾,点出错误,然后再一一解决它们。
所以,使他觉得挫败,需要他花费心思去应对的事,在这个世界上基本是不存在的。
可饶是聪明如他,也有能让他犯难的事。
蔺行淮是第一个。
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他,给他编织出一场其他人给不了他的美梦。
那场美梦持续了三年,他也在他的身边待了三年。
但美梦是虚假的,是被一个个谎话编织出来的。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戳破。
而他没有。
「周屹川」早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远比他所想得要深爱他。
也正是因为这份喜欢,让他愈发认为他也不过是凡人一个。
他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成为了和那些人一样,被俗世所困住的,愚蠢,浅薄的人。
蔺行淮是个不合格的伴侣。
那他就想尽办法,做一位称他心意的爱人。
他以为只要他再努力一点,把破损的地方一针一线地缝补起来,这样蔺行淮就又能陪他好久好久。
到了最后,他甚至发现他不过是蔺行淮众多情人中的其中一员。
他对蔺行淮来说,不是独特的。
蔺行淮见过太多太多,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他也给过那些人一样的情感。
蔺行淮会对他们笑,会对他们生气,为什么呢?
「周屹川」想不通。
他难道不是他一个人的吗?
「周屹川」闭上眼,再掀开。
他终于明白,他带来的是一场叫做欺骗的黄粱一梦。
而梦中夹杂着一句呢喃。
——我爱过你。
你在途中,又旁观过谁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