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周屹川来找他的一个借口。
他不是什么脑筋不好使的家伙,不会蠢到让水浸湿衣服的——除非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蔺行淮把睡衣的纽扣一丝不苟地系上,“衣柜里还有一套新的。”
他带着一片泛起的热气走出卫生间,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脖子上。
说完,蔺行淮就去给他拿了一套挂在衣柜最里边的睡袍。
“这件给你。”他挑完睡衣,递给了一边的周屹川。
他把纯棉睡衣拿到手中,粗粝的指腹反复摩擦着布料。
这像什么呢?
像动物啃食猎物皮肉前磨牙的样子,一下一下地磨动着尖牙,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噪音。
一想到这,蔺行淮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可周屹川的确喜欢模仿…野兽。
“小淮,”周屹川停止了摩挲布料的动作:“客房的制暖器坏了。”
他垂下了干瘦的手腕,对他说。
蔺行淮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想找维修工人。
那样太麻烦,也太费时间。
而周屹川有很规律,几近严苛的作息时间。
时间不允许他找维修工人。
所以周屹川是想和他一块儿睡。
在设定内,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恋人,睡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一想到他藏在身上的小刀,想到他随时有发疯的可能性,蔺行淮就心慌到肢体僵硬了下来。
他真的要跟这样的一个人同床共枕一天吗?
蔺行淮不确定。
他想,拒绝大概会让对方的最后一缕爱意彻底泯灭,消散。
转变成和爱持平,或者更甚的恨。
“可以。”
蔺行淮思索了三秒,说道。
他连去检查一番的说辞都没有。
闻言,周屹川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变得沉闷。
他在兴奋。
蔺行淮的手臂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这种兴奋他只在周屹川当时把稀释过的硫酸浇在他皮肤上的时候见到过,让他的皮肉在那一刻变得焦黑。
或者是将蔺行淮丢进绞肉机,活生生被机器切割,绞成一滩恶心的肉泥。
他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恐慌,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回想那些事。
周屹川飞快地平复下了他的情绪,将嘴角勾起的弧度压下去。
“去洗澡吧。”蔺行淮同样做好了心理建设,他说。
卧室响起走动的声音,周屹川听了他的话,离开了这个房间。
蔺行淮走到床边坐下,他往肺里吸进了一口气。
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他忽然在意起了客厅的那个袋子。
周屹川会带什么?
他能不能另走一个剧情,把周屹川先杀掉。
他不敢赌。
首先,蔺行淮扫了眼自己的手臂,他虽然平日里也会健身,身上覆着一层好看的薄肌。
可真和周屹川那个力气大到吓人的怪物相比,他的胜算太低。
其次,周屹川要是知道他有了这个想法,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蔺行淮权衡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极端的想法。
先苟。
其他的再说。
周屹川清理完自己的身体,将毛巾搭在了肩上。
睡衣的长袖被他卷至了手肘处。
皮肤上挂有小颗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滴落在地毯上。
周屹川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中,从洗漱间走出来。
客厅的这盏灯被熄灭了。
周屹川关上了灯光,他的神色依旧展现得平淡。
看见蔺行淮时却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眶陡然睁大,站在阴影中像一个恶魔那样窥视他。
周屹川把美工刀藏进了长裤的口袋中,手掌握着那一把刀柄。
——他到底没有将它插入他的胸膛,也没把他的心脏刨出来。
周屹川的手松了下来,只要他的爱人今晚不会从他的身边逃走。
那么他会原谅他擅自抛弃自己,去寻找其他人的这个蠢笨行为。
可如果他敢逃走……
那这把锋利的美工刀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胸膛上。
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心脏取出来,封存在浸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罩中。
周屹川把毛巾挂在了衣架上,走进了那间亮着灯的房间。
卫生间响起一阵水声,是蔺行淮在洗漱,他吐掉口腔中的泡沫,拿起毛巾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
蔺行淮把牙刷放回了洗漱筒中,离开卫生间就看到周屹川在吹头发。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指拨弄着颈侧的发丝,已经有点半干了。
蔺行淮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卫生间门,连速度都可以放缓了。
周屹川很讨厌任何其他的杂音,这会让他感到焦躁,不安。
像一头受到惊扰的猛兽。
除了蔺行淮,他能够原谅蔺行淮所做得所有。
纵使是对方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