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娇昏迷是跌落曲江池水时,薄冰下冻着一块未清理干净的断木,头磕在上面了,才一时昏迷。
待颜娇醒来,只觉后脑疼痛昏沉,一股子刺鼻的药味直冲天灵盖。且,她手背、大腿上的伤都已包扎过了。
华珠一直陪坐在榻边,见颜娇醒了,一边探问颜娇,一边放声高喊,道:“良娣,醒了,醒了。”
良娣二字从华珠的嘴里说出来,颜娇听着甚觉别扭。可还未等她开口与华珠解释。只见自外殿,呼啦啦的进来一屋子人。
本就是药味充斥了整个屋子,现下巴掌大的地儿,又挤进来这么多人,只觉呼吸都有些稀薄了。此刻,颜娇只想将窗户打开透透气才好。
除了皇后、郑妃、萧妃这些人,颜娇在她们面前还要端着之外,其余那些人,颜娇熟的很。
这不,上前第一人便是神医上官明,只见他笑眯眯的上前边与颜娇问候,边仔细察看、询问颜娇的伤势。
“都是些皮肉伤,没那么娇贵。只是觉得这手,”颜娇边说边动了动比腿伤更有些疼痛的手,说道。
神医上官明立马喝止道:“千万别动!金簪入手背,恰刺在指筋上。虽未断,却也有破损。我用金针术给你施针牵引固定了。能否将养好,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若不能修复好,你这只手就废了。”
神医上官明边说边从自己的药匣里,拿出一副护甲给颜娇穿戴好。颜娇一听,竟这等严重,心里不由也后怕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颇为沉重。
最尴尬的就属郑妃了。颜娇已与她结盟,算是盟友。况且颜娇又成功说服褚柏霖答应联姻之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允贤要伤颜娇,还是痛下狠手,非要置颜娇于死地。
不等颜娇询问,郑妃已上前,带着一副哭腔,自责愧疚,道:“我已将允贤狠狠责骂了一顿。圣上也已责罚过了。您看,”说着,向颜娇施了个眼色,继续道,“都是一家人,小......良娣还有何不满的地方,尽管提出来,要打要骂,多少赔偿我都愿意出。”
现在,颜娇懒理这些,便对着皇后道:“我刚醒,精神还未恢复。这事,容后再议。我头疼、手疼,想先休息一下。”
皇后便领着郑妃、萧妃而出,至于华珠与诏王、神医上官明。颜娇也一并请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李修缘、卢骏,还有望门的云帆三人。
“怎么会这样严重。”李修缘始终不愿相信神医上官明的诊断,也终于可以坐在颜娇的榻边,仔细察看她的伤势。
颜娇顾不得说伤,反问道:“褚柏霖现下何处?他们,他俩是怎么说的?”
“我们也是一头雾水。出事时,我正在诏王府,听说你落水,匆匆跟随诏王他们而来。”卢骏道。
“圣上将褚柏霖关起来了。”李修缘道,“当时我在殿外候着,圣上与郑妃勃然大怒。明明已经答应正月十五成亲,这会子,褚柏霖又悔婚。说什么也不娶允贤公主。圣上拗不过,可褚柏霖太拿婚姻大事当儿戏,戏耍了皇家一遍又一遍。气的圣上都犯了头疯症,此刻正卧榻休息。现在褚柏霖被关在朝明殿中,不得外出,算是囚禁起来了。”
颜娇一听,眉头紧蹙,捶胸顿足,道:“圣上糊涂啊。怎么能囚禁褚柏霖呢。武成侯正愁找不到借口起兵,咱万万不能给他送人头。快,一定要快,只盼着囚禁褚柏霖的消息还未传出长安。卢大哥,诏王今日也来了,这事,让诏王去求圣上。万不可为了一时气愤,而失千古恨呐!”
经颜娇一提,卢骏不由也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和颜娇说他近来的事,便慌忙跑出去寻诏王去了。
现下房间里只剩李修缘,颜娇卸下心头这桩事,便也沉着下来看看自己的处境了。
“若这只左手废了,拉不动弓箭了,”颜娇说着,不由哀叹一声,继续,道,“好歹我右手还是好的。定能握的紧刀。”
“不会有事的。”李修缘只觉他说的这安慰话,好苍白无力,“究竟怎么回事?阿娇,你告诉哥哥,就算她是公主,有郑妃、圣上护着,她伤了你这般重,我亦不会轻易饶过她。”
“李哥哥。”颜娇委屈,道,“这事,褚柏霖也有一份。”
于是,颜娇便将褚柏霖打算与允贤大婚那日偷换她出宫之事,还有褚柏霖心中含恨,故意说出他心悦之人便是自己,刺激允贤失控,反伤了颜娇。
“这个疯子!”李修缘咒骂道。
“那现在,圣上与郑妃的意思都是息事宁人。阿娇,你是怎么想的?”李修缘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颜娇还未细细想过,在听到神医上官明说她的手有可能会废的时候,那刻,她是想要将允贤千刀万剐的。可现在是她的手还没废,只是一些皮肉伤,亦万万不能让允贤去偿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还没想,不过,依着我不受屈辱、睚眦必报的性格,我又怎会轻易饶了她。”颜娇说着,其实,心中已想到借此讹诈郑妃之计。
“她视褚柏霖定要比性命还珍贵,如今已得知褚柏霖真正的心意,现下你俩都同在这皇宫里,怕是她不会善罢甘休。定要致你于死地。”李修缘分析的也不无道理。允贤一个弱女子能暗算颜娇成功,足见她杀颜娇决心之重。
“所以,避免夜长梦多。我亦早下手为强。”颜娇喃喃自语道。
“阿娇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没什么。李哥哥今日得空去我叔叔那一趟。我的这些事,还是由你亲自去说,我和叔叔都比较放心。”
李修缘起身,嘱咐颜娇好生休息,便道:“我呀,这就让你二人都安心去。”
李修缘刚走,颜娇便唤云帆去请郑妃。
郑妃来时,颜娇正好在喝神医上官明熬好的药。
两人既是盟友,便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撕破脸皮。该有的问候结束之后,郑妃命贴身宫女兰儿将一食盒奉上。
兰儿当着颜娇的面,将装点心的小食盒放在案上,又一层层的打开来,共有三层,头一层上放着十个一两的金定子。第二层上放着十个一两的银锭子。第三层上则放着一张元通钱柜的二十万钱的票据。
颜娇只瞟了一眼,就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些加起来最多也就三十万钱,比起一套平康坊的宅院,连一半都不如。这跟颜娇心中的预期实在差太大。
只见颜娇不动声色的喝完药汤,只口不提钱的事,悉心问道:“听说,圣上囚禁了麒麟少将军,非逼着他履行诺言娶了允贤公主不可。可麒麟少将军却说公主德行败坏、残害忠良,誓死不娶。如此一来,郑妃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咱们好歹是同坐一条船的。小将军如此幸灾乐祸,不像是同我一条心的人呐!”郑妃有些恼意。
颜娇故意举起那只伤手,恨道:“我无辜挨刀,总得为它讨回点公道,得些补偿才够吧。”
“你究竟想要多少?”郑妃道。
“公主如此不计后果的想要杀死我。怕是日后我在这个皇宫都不得安全。不若娘娘取舍一下,是舍允贤?还是我?”
“什么意思?”郑妃据理力争,道,“我为何要舍了允贤。允贤平时乖顺的很,她做出这等凶事,定是你惹她在先。若是吃穿用度上,她贵为公主,自小便是锦衣玉食,万万不能为了争一块桂花糕打将成这样。我这思前想后,只有一个,人、情。鹊祥宫上,只有你、允贤、褚柏霖三人。你落水,褚柏霖更是第一刻便跳水救人。小将军这是与少将军有私情,被允贤撞破了吧。”
颜娇闻言,这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呗,便压了压怒火,道:“娘娘慎言。私情谈不上,交情是有些的。我俩同在武成侯帐下为将,少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感激回报,身家性命可陪给他。唯独儿女情长,他有,我不曾有。”
颜娇亲口承认,郑妃知晓事情原委,真是恨允贤太冲动,坏了大事。
“现下诏王去求了,褚柏霖万不可在长安出事,你们认为他有恃无恐的目无皇家也罢,谁让他的阿爷是手握重兵的武成侯呢!娘娘还是忍下这口气,另做打算比较妥当。”
郑妃不傻,颜娇点拨至此,她想必也该明白了。原本可以靠一靠褚荣武这个大腿,如今也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