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娇这一说,内侍松年左右为难,是听也不是,不听亦不是。可终究是圣上身边常年服侍之人,稳了稳心神,便恭敬道:“小将军与卢大人先聊,老奴去泡壶茶来,为两位大人润润喉。”
内侍松年说完亦不等他俩开口,自觉退下去了。颜娇与卢骏还未说几句话,这老家伙便捧着一壶茶又幽幽的进来,为二人斟了茶,便恭敬的候在颜娇一侧,如尊笑眯眯的佛爷般,不动了。
颜娇懒理他,确实,她找卢骏说这话挺光明正大的。
颜娇并未开门见山,而是先探了探卢骏对今后仕途的打算。这卢骏就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可谓是无利不起早。尤其与颜娇共事两年,他亦摸得清颜娇的盘算。便顺着颜娇的话说,如今这一切看似水到渠成,无非就是双方互相给对方找台阶下。
颜娇面上虽笑眯眯的,然语气平平的无半丝求人的态度,平淡的道:“你认宣州刺史,于咱们皆是百利无一害。”
卢骏伸手拿茶杯,觑了一眼松年,见他一直垂眸,似是睡着般,有些话,当着他的面说确实不妥。
“这个你无需担心,当年潭州咱们不也肃清一片,还它一派清明嘛。宣州定也能。”卢骏喝了口茶,语气平平,但词意坚定。
颜娇放心,道:“放心,我定不亏你。”
外面有侍卫来报,车辇均已备好。颜娇听闻起身,许是内侍松年已习惯了服侍人,手就不自觉的伸过去让颜娇扶着。
可颜娇没这习惯,忙甩开手,去抓茶杯。内侍松年兀的老脸一红,随着那侍卫出去了。
卢骏瞅这机会,伸过头来,悄声在颜娇耳边道:“我分两成不多吧。”
颜娇睨了她一眼,她心里的底线是分卢骏,既他身后的太子最多三成。如今还少了一成,她自是心喜。
谁知,这卢骏来了劲儿,又附加一句,“年年分红。”
颜娇气的剜他一眼,果然是只难缠的老狐狸,可她亦不是吃素的,便承笑道:“你可得保太子安享百年才可,不然,他死我亦不认这笔账。”
卢骏讶然片刻,转而笑着称是。两人同往屋外走去,卢骏又把脸贴过来,道:“昨夜里,听见院门外似是有人说话。”
“睡迷了吧。”颜娇快走一步,又紧接着道:“如今圣上只是罢免了元仁载的相位,可没说要罚他。我先前给你提过,弘愿寺一众僧侣皆被烧死,咱们可以从这个入手,顺藤摸瓜的扳倒他。”
“正是!”卢骏得意的笑着,心中颇有成竹。
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了宣州。
城门两侧不光有守兵还有一众衙役。王眠作为宣州刺史,按礼数自当亲迎。
颜娇初听他姓,便想这人怕不是元仁载的亲戚吧。听着与原潭州刺史王觉名字相似。
罗亮、赵锅以及二当家张力殷早颜娇两天抵达宣州。日日在道旁的茶水铺子上盼着呢。如今远远看着车队浩浩荡荡而来,便知颜娇到了。
阔别故土多年,颜娇深呼吸贪恋着家乡的气息,空气中有人来车往扬起的尘土气,亦不知谁家煮了粽子飘出来的糯米香气。
环视一周,远远看见罗亮在冲她招手。忙转头对内侍松年道:“他们都是我颜家的帮手。唤他们来。”
内侍松年,望了一眼颜娇所指的方向,有些为难的样子。
颜娇接着道:“放心,他们只负责打理颜家,不随我回长安的。”
听颜娇这样说,内侍松年便稍稍放下心来,因他观面相,那几个丑的丑、寒酸的寒酸、小的小,实在有碍观瞻。
内侍松年便卖个人情,唤了侍卫低头吩咐了几句,那侍卫便过去把那三人毕恭毕敬的请了来。
罗亮一句师父还未喊出口,颜娇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会意,齐刷刷的跟在颜娇身后。
颜娇眼见着松年嗤之以鼻的拍了拍他面前的空气。颜娇不予理会他的矫情。便转头多打量了这王眠几眼,可巧这王眠也正抬头端详她。
四目相接,颜娇虽面上始终有和煦的笑意,眼里却隐隐透着冷意。见王眠好似也没被她震慑住,颜娇上前一步,笑道:“久闻大名,今日终得见。王刺史,日后有劳了。”
“不敢、不敢!”王眠嘴上说着不敢,然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恭敬之色。
颜娇不由心塞,见这王眠的面相倒比王觉硬气许多,见他说话冰冷傲慢,恐是不好对付。
颜娇正面露难意,卢骏走上前,边说话,边向拢着的袖子里摸索什么。
“见过王刺史。以后咱也算同僚了。圣上已任命卢某做宣州的监察史。”说着,将从袖子里摸出的任职文书递给了内侍松年。
内侍松年毕恭毕敬的接过,又面北跪了跪。众人皆跪,听他宣读。
“你倒藏的深!”颜娇小声剜他一眼。
卢骏笑眯眯的回道:“捂了一路可热乎着呢。”
如此,王眠便先交给卢骏对付。毕竟她曾有的官阶是小将军,管不到他们文职。
颜娇便安下心来处理本家之事。她欲意直接迁坟,可内侍松年劝她,当寻道人择个吉日,再开坛做法、诵经超度亡魂才对。
颜娇甚觉应当如此。于是便寻了双塔寺的住持来主持迁坟事宜,因去年与这位老主持打过交道,知他心性纯良又是得道高僧,由老主持来做这些事颜娇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