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可用力抵啊!”张力殷娓娓道来。
外院里,传来罗诞的声音,指责道:“老二啊,还有完没完!”
罗诞进来屋中,剜了一眼张力殷,张力殷虽锱铢必较,但对罗诞亦是忠心耿耿别无二话,忙知趣的领着厨子走了。
罗诞满脸笑意,往颜娇近前走了两步,道:“二位不必在意,该怎样吃喝还怎样吃喝,休得理他!俺们家老二就这样,喜好算账,做梦都想做度支部的一员,考了十几年也没高中,亦没钱贿赂高官管事,家中跑了娘子、饿死了老娘,来寨里亦是逼不得已。他爱较真,你们莫要生他气,不搭理他就行。”
罗诞都这样开口求情了,再说,仕途不顺、家庭又这般,颜娇、赵锅皆有恻隐之心,心里本就无甚怨怼,如今算是知晓事情原委,便也瞬间没了气。
三人正闲聊呢。外头急急忙忙跑来一兄弟,道:“罗王,齐州府尹、齐州刺史、平阴县令、东塘乡长、里长携五百官兵往寨里来了。”
颜娇听闻,望了眼赵锅道:“竟来的这般快。”
颜娇昏迷之时,赵锅与罗诞说过亦分析过局势!现在齐州当官的齐出动,说明自长安城来的持节护卫队离这儿不远了。
“罗王!”
颜娇才开口。就被罗诞吼道:“喊老罗,叫罗王多见外,不亲厚。”
颜娇微微一笑,道:“老罗!你能接受招安吗?”
“俺老罗虽然没读过几本书,然我们齐州还是出过不少人物的。跟着唐王打天下的秦琼、罗士信还有一代贤相房玄龄都是俺们齐州人。他们生逢乱世能成就一番伟业,为后世所敬仰,我看如今这年头也与当年差不到哪儿,凭啥俺老罗非要给这不公的末唐添砖加瓦,亦不能闯荡出一番事业!”
“好见地,好出息!”颜娇由衷赞道,“志同道合,我身为一个女子亦不会乖乖听话的飞去他们编织的牢笼里,我颜娇就要对这不公、奸佞当道的大唐说不。”
“巾帼不让须眉!”罗诞赞道。
“既不见外,那我就明说了,如今我这身份,留在你这里,烫手的山芋一般,你懂我意思,就算我不想跟着他们回长安。”
“你不愿去长安,我看谁敢拦着!”罗诞脾气有些急躁,忙忙出口道。
“你莫急,听我言,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为人豪爽,我死人一个还把我从牢里救出来,足以见你为人,对这点儿,你不嫌我一个娘子家,我颜娇便交定你这个朋友!既是朋友,我有艰险,你定不能不管。但,作为朋友,我恳求你,老罗,这次之事你别管!”
罗诞又要暴走,颜娇忙安抚道:“别急,我不是看不起你。说什么势单力薄指派不上你,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颜娇落得如此田地皆是吃了以前莽撞的大亏,死里逃生,现在我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如今得好好利用一下如今的身份,为了你救我一命,这恩情我得报,日后还你个大恩!”
“说这话见外,我救你又不是图你报恩于我。”罗诞小声嘟囔。
“我定知。你不把我当外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亦没把你们当外人,此番前去,一来养伤,二来给弟兄们添装备!”颜娇笑的贼兮兮。
赵锅早已了然于胸,不得不佩服,自己确实没跟错了人。一面还点拨似醒非醒的罗诞道,“此番我们去,将他官府搅个天昏地暗。罗王届时可得接应我们去。”
罗诞这才猛然大醒,眉开眼笑,心里亦不由得对颜娇竖大拇指!
午饭间,颜娇实在忍不住,与罗诞相谈甚欢,对饮了一大碗酒。饭毕,齐州一众大小官员并官兵早已等候多时,颜娇、赵锅辞别众人,由齐州官兵拿木板抬下山去。
与罗诞分别时,罗诞派了个眼生的兄弟一同与颜娇下山,日后便伺候在侧。小哥年龄小,十来岁个孩子,是罗诞早些年在山下捡的孤儿,小时候最是能哭,声音洪亮,所以,跟着罗诞姓,单名一个亮字!
因为颜娇身份特殊,所以齐州大小官员都对其十分礼待!香车软褥高枕,一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赵锅高头大马紧随一旁,香车里,颜娇将吃的喝的同罗亮分食。他的皮肤和罗诞的一样,黝黑黝黑的,一副牙齿倒是白亮,许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边吃边咧嘴对着颜娇笑,他的笑很纯真,倒是让颜娇想起了在潭州的那些孩子们。
坐车不比骑马快,再加上颜娇身上有伤,齐州官员更得伺候好了,行程便走的很慢很慢!
颜娇都在马车上迷糊两觉了,队伍才走到平阴县。
此时日暮西沉,一团火红的夕阳将半边天都染红了。
县里有药铺?颜娇忙让车停下,唤来平阴县令,县令恭敬回道:“禀大将军,北街上有家药铺!”
“我背上疼的厉害,先去药铺瞧瞧,抓点儿药再走不迟!”颜娇如是说道。
众人无从反驳,便由着颜娇行事。
小小的药房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店家瞅了瞅,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自己这是惹上了多大的官司,竟然有生以来,望见了一州全部的大小官员。
“你们出去吧。在这儿多有不便。”颜娇回头,对着众人道。
齐州刺史与齐州府尹对视一眼,便勒令让其他人都退出去。众人散去后,赵锅与罗亮依旧搀扶着颜娇。
颜娇摆摆手道:“你们四个都出去吧。”
“这?”齐州府尹表示纳闷。
颜娇脸上已有愠气,道:“难道要让我一个娘子,在府尹面前袒露后背?”
赵锅忙上前,劝慰道:“小将军伤的是后背,少不了宽衣看伤。我们外面候着吧。回头找位娘子伺候就行。”
赵锅这话在理,齐州刺史与齐州府尹,两老头对视一眼,一并同赵锅、罗亮他们出来。
门被关上,帘也放了下来。
药铺的店家才道:“小将军,得罪了。”
颜娇坐在那不搭话,亦不脱衣服,而是自怀里掏出那枚書字玉佩给他看。
老者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颜娇身上有伤,便也没去伸手扶他,便小声道:“老掌柜,不用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老掌柜已是满眼含泪,抬袖擦了擦,小声道:“不日前,少主传话道,若是書字玉佩到,便告知持玉佩之人,少主一切安好,勿念。”
颜娇听闻,强装镇定的两眼不知何时已染上氤氲,眼泪顺着眼角频频流出。
颜娇顾不得擦拭,反问道:“可有别的话?嗓子呢?嗓子好了没?”
老掌柜闻言,亦不着痕迹的留下了两行泪,合着他浑浊的老眼,轻轻摇了摇头,恭敬回道:“没提。”
少顷,颜娇擦了擦泪痕,无比坚定道:“我有话要传,就说,小九儿会一路打过去见叔叔的。”